她爹在教坊司与她亲娘相遇,于是就上演了很俗套的救风尘,她娘成了她爹的妾室,生下了她。
只是她爹是个朝秦暮楚之人,只不过数月就厌倦了,转眼就又娶了其它的妾室,反正自祝昭记事起,她很难见到她爹来她娘的院子里。
说来也怪,祝昭五岁那年,家中许久未有喜事,倒是霉运不断,于是她爹请了方士看了府中众人的命格,方士说祝昭命里带煞,将她送到祖籍田庄上养至十六,方可破此局。
她爹一听,立马命人备马就要连夜将她亲娘和她送到祖籍早已废弃的田庄上,谁料她娘突然晕倒,请了医士一看,竟是有喜了。
她爹大喜,愈发觉得那方士算得准,于是遣了个老嬷嬷和小赤华随祝昭一同回了祖籍。
她十三岁那年,老嬷嬷离世,从此以后她便与赤华相依为命直至如今。
思及此处祝昭轻轻闭上了眼睛,笑着摇了摇头。
二十多日之后,京郊野外官道远方渐渐出现了一队人马,向着元安城门逶迤而行。
“停车!停车!”
程嬷嬷的声音响起,车夫连忙拉了拉缰绳。
“庆元二年,暮春之期......”马车外断断续续传来了说书的声音,“圣上怀敬祖之诚,亲赴东陵以祭先祖,既毕,銮驾归宫,经元安城门......”
祝昭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望去,原来这说书先生铿锵有力的声音是从旁边的茶楼里传出来的。
“那说书先生在说什么话本子呀?”
祝昭掀起轿帘询问站在马车一旁的女婢。
女婢朝她颔首回话:“新的话本子《暮春变》,说的就是今年暮春时节一刺客御前行刺之事。”
茶楼里传来醒木一拍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说书人娓娓道来的声音:“一蒙面刺客自幽隅猝然跃出,手持凶器,面露狰狞,速不可言。”
“是时,圣上近侧,嫔妃环绕,宫女列侍,更有带刀侍卫百许人......”
“睹刺客行刺,周身诸多侍卫竟未能亟救圣驾,瞠目于原地,木然不动!”
“危急刹那,刺客已近轿辇,利刃将及圣上,天策卫阎罗郎见此情形,跃然趋前,以身蔽圣上。”
“阎罗郎旋即与刺客相斗,二者周旋,身形交叠,刃光闪烁,险状迭生!其间阎罗郎大刀一挥,划开刺客衣袍,裂帛声惊人心魄......”
“刺客知难成刺圣之举,恐为所擒,乃疾转身,惶惶而遁,俄顷不见踪迹......”
......
“四姑娘。”程嬷嬷在马车旁看了她半天了,见她还是满脸好奇地盯着对面茶楼,没好气地出声提醒,“我们可不是来听书的,主君和主母还在府里头等着我们呢。”
心里却腹诽,在田庄养大的孩子就是没见过世面,区区一《暮春变》就将她吸引成这般了,哪家大门大户的小姐像这般啊?
祝昭回过神来,与赤华一道下了马车,这才发现马车停在了一间估衣铺门口,祝昭皱了皱眉头,赤华先嚷嚷出来了:“不带四姑娘去布庄反倒来了这估衣铺,你们是想让整个元安看祝家的笑话吗?”
程嬷嬷将赤华往旁边一推:“你若是不言语,便不会有人看笑话。”
言罢拉着祝昭就进去了:“四姑娘莫要怪罪,实在是时间紧,去布庄再为姑娘量体裁衣实在是赶不及,可姑娘也断不可穿身上这样的粗布麻衣进祝府,姑娘说是也不是?”
祝昭甩开了她的手,轻声细语而又神情无辜地反问:“为何不可?这十余载我都是这般穿过来的,为何今日就不行了呢?”
“我穿不惯旁人的衣物。”她说着就往马车走,赤华连忙跟了上来,“就不劳烦程嬷嬷了。”
还没入府就要给她下马威,祝昭冷笑一声踩着脚凳就上了马车。
程嬷嬷在一旁气得不轻,但不论怎么说祝四姑娘也是主家,她一个下人再怎么耀武扬威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马车在春芜坊竹下巷“嘎吱”一声停下了。
高高的门楣上挂着“祝府”大匾。
祝昭前脚刚落地,后脚一个婢女打扮的丫鬟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行了礼:“奴婢见过四姑娘,我是主母屋里的采鲤,主母命我在此等候恭迎,请随奴婢进府,主君和主母已在白泽堂中候着了。”
祝昭抬头看了眼门庭开阔的祝府大门,恍如隔世。
采鲤领着她们穿过了一条很长的游廊来到了白泽堂前。
立在白泽堂前的两名侍女见到祝昭后先是朝她行了礼,而后掀开低垂的珠帘请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