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站在原地没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兰秋,她的脸不知是怎么伤的,留了好大一块伤疤。
隔着稍远的距离,林臻竟然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而浅,甚至能够看到对她眼底的挣扎和无助。
只片刻的功夫,林臻便毫不犹豫抬脚朝着她走过去,慢慢蹲在她跟前。
冯景恒看见这一幕,下意识将手枪举起来对准地上的兰秋,又出声阻止林臻:“阿臻,危险!”
林臻似乎听不见周围的惊呼声和枪上膛的动静,只是伸手替兰秋将脸上的碎发拨开,仔细瞧着她,“要我送你一程吗?”
兰秋眼前完全变得模糊,她听见林臻的声音后,嘴角慢慢上扬,唇口微张,有鲜血溢出,顺着下巴流向脖颈,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呵呵的声音。
林臻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捏住兰秋的下巴,迫使对方再仰头,随即她目光凝住,眼底浮现出不可置信来。
兰秋的舌头,没了。
林臻有些怔住,下一秒手心却被塞进块稀碎的布条,藏得很紧。
空气中忽地传来很轻很轻的“嗖”的破空声,不等兰秋再有动作,子弹已经没入她的眉心,血花在林臻跟前炸开,点点落在她的脸上。
冯景恒猛地往前走了几步,他抬眼望向远处茶楼的方向,呼吸有几分急促,一时间却也无能为力。
林臻也迅速扭头,看着声音的方向,远处只有茶楼,好几处窗户半开着,空荡荡的,她脸色难看,将兰秋放回地上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往回走。
警察早就将看热闹的百姓赶走了,警戒线又往外拉了十多米的距离,将无关人等全部隔绝在外。
谁也没想到兰秋就这样死了,警察们拿着枪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放冷枪。
眼见着林臻就要离开现场,冯景恒快步走过去,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阿臻,你要去哪儿?”
林臻没动,视线从手腕处缓缓转移到冯景恒的脸上,神色自然,很是平静:“回家。”
冯景恒没放手:“你生气了?”
“冯探长此话怎讲,我为何要生气,”林臻弯下眉眼,她轻轻拂开冯景恒的手,“抓到凶手了,这不是好事吗?事情已经解决,我回家有什么不对吗?”
冯景恒:“此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不过是担心背后还有人在操控布局,所以想借此引蛇出洞,我没想杀了她。”
“不必与我解释,你我二人本就是各取所需,何况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林臻说这话时,正有人抬着那具新的干尸从旁边经过,她垂下眼帘,不再吭声。
每个人都有隐瞒秘密的权利,但并不代表她认同这种行为。为了抓住凶手,利用无辜之人设局,草菅人命。
远处的茶楼里。
崔西华正坐在二楼窗口,他手里端着杯茶,袅袅冒着热气,身侧是背着枪的护卫,他的视线直直落在林臻身上,有些感叹:“倒是有点胆量,阿恒这眼光不错,只是可惜了。”
他放下杯子,视线又扫过兰秋的尸体,掸了掸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自言自语道:“临城的女子还真是不一般。”
崔西华带着人出了茶楼,临上车前,他又吩咐后头的护卫,“再去查查这位林小姐,仔细些。”
“是,五爷。”
另外一边,冯景恒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人打断。
“雾云,该回家了。”邵钧身着与林臻衣衫同色系的长褂,上头用银丝勾勒缝制的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手里拎着两盒点心,正等在街边。
林臻的视线落在邵钧身上,不太明白怎么这人回去一趟还换了衣服?
她朝冯景恒颔首示意,随后往邵钧的方向走去。两人站在一处,同色系的衣着打扮本就显眼,再加上那姣好容貌,叫人不注意都难。
林臻又瞟了眼邵钧,低声询问:“不是叫你看着陈正年吗?怎么回去一趟还换了衣衫来?”
邵钧的目光从冯景恒身上悠悠收回,同样低声道:“有人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林臻看他一眼又一眼,转了话头:“陈正年呢?”
“他情绪太激动,我把人打晕了,”邵钧下手稳准狠,总之是叫陈正年暂时失去了行动力,让人晕着总好过犯糊涂,将事情变得更复杂。
林臻点头,不再多问什么,与邵钧并肩消失在人群里。
命案现场已经处理干净,冯景恒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再也瞧不见人,他才招了下手,于三儿凑过去,“老大?”
冯景恒问:“小舅呢?”
他明明同崔西华说好了,不伤人性命,只利用兰秋引蛇出洞,结果所猜测的背后之人非但没有现身,反而白白添上条人命。
他想问问小舅,为何不遵守约定,连累他惹恼了林臻,更是在姓邵的跟前落了面子。
于三儿不知道冯景恒在想什么,反正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五爷一炷香前离开茶楼回小公馆了,老大,咱们也回小公馆吗?”
冯景恒略微思索,最后还是打算把这事先放放,做了决定:“先回警察厅,案子还有些收尾工作。”
他顿了几秒,又看向被人抬上车的尸体,说道,“找个好日子,把人都埋了罢。”
“知道了,那咱现在走吗?”
“嗯。”
与此同时,林臻也重新拿出布条,若不是掌心传来的黏腻感,她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这东西。
淡淡的血腥味浮在鼻间,邵钧轻皱眉头,看向林臻手里的布条:“这是什么?”
“兰秋姑娘临死前塞进我手心的。”林臻边说边将布条打开,只见上头用血歪歪扭扭地写着两行字。
上面写着“对不起”,下头则是只有两个字——“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