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云雀恭弥而言同样也是一个混沌的谜题:十年前与十年后,凛真的能力发生了变化。但,为什么?
世上有不止八兆亿个平行宇宙,或许每个凛真的能力都截然不同,或许在某个世界她们从未相识,又或许只是擦肩而过。
云雀恭弥不太情愿去想那样的可能。没有彼此的世界只是废墟而已。
白兰碾碎了凛真的大脑。对于强大到她这种程度的心灵能力者而言,留下大脑或许也将意味着又一次新生。她的大脑是宇宙的宠儿,所以白兰想,她总会有办法复活的——也许吧。
人体和人脑都是如此脆弱,一旦化作飞灰便无法再重组,一旦被火焰烧尽便无法再整合。
凛真总是对云雀说讨厌。因为她是个别扭到无药可救的人。
最应该讨厌他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她已经死去了。死人是没办法说话的,死人是没办法讨厌他、没办法怪罪他的。
讨厌。喜欢。喜欢你。讨厌你。
……爱恨无极啊。
没人能从遥远的北欧国家带回她的遗骨,因为她没有剩下任何东西,哪怕只是一片烧毁的衣角。她已成飞灰,什么都没能为他留下。
在她死后,他也依旧无望地爱着她的幻影。
云雀恭弥开始探寻凛真能力的起源。
他用双脚丈量整个地球,如同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翻山越海寻找不死仙草的乌鲁克之王。
她的人生何其短暂,消弭四散如秋风,开败起落如昙花,无穷宇宙何其漫长,与之相较莫过于一昼夜、一瞬息,无法长久地留存于世间。这本写着她名字的书,这段早已被讲乱、翻遍、揉皱的故事,他非要从中不断寻找她的名字、她的痕迹。
是他执着,一定要她活着,一定要她永生,哪怕仅存在于回忆,哪怕棺木空空。
遗忘才是最后的葬礼,是他执迷不悟,不肯放她走。他想这是私心,笃定这是诅咒。
他在北马其顿遇见了一位吉普赛女巫。
那时已进黑夜,女巫支起一个小小的帐篷,内中有如漆黑的螺旋,灯火窅暗,几只蜡烛摇晃着细碎的焰影,蜡泪流淌又凝固,女巫对云雀恭弥露出一个微笑,脸上的神情神秘而莫测。
女巫的眼睛与灯火重叠。
她仿佛是旧世界的遗物,没有被火焰烧灼,也没有被十字架绞死,她十分苍老,仿佛历经了漫长的岁月,度过了无尽的时光,眼中跳跃的火光却让人误以为她如今风华正茂。
“你有所求。”女巫笃定地对他说道。
云雀恭弥从她那儿听来了一段吉普赛神话。在那古老的巫术神话当中,宇宙中存在着一股原始之光,那光燃烧着奇异而未知、纯粹而模糊的生命之火,祂诞生于万物之始,象征着混沌与不朽,永恒与无常。
祂是原始宇宙中生命与心灵力量的化身,祂的“精神”是最高级的存在,是多元宇宙中“无限”的代名词,拥有感知万事万物的权能。
——「」的名字是“凤凰”。
这就是凛真的力量之源。云雀恭弥想道。
他向女巫询问:既然凤凰永垂不朽,那祂是否有办法使得已死之人死而复生?
“凤凰的宿主是不死的。”女巫如此答道,“凡人的肉^^体终将消亡,然而承载着凤凰之力的精神将不死不灭,凤凰的热情足以使祂的宿主跨越永恒,化作一颗不灭的恒星。”
凛真并非凤凰的宿主。
凤凰没有眷顾她。凤凰没有降临在她的大脑。她只是一个幸运而不幸的超能力者,拥有着与凤凰相似的特性。仅此而已。
夜风无情地刮过脸颊,几乎如凛冽刀锋的清影,女巫的帐篷里,唱片机低声地吟唱着古老的吉普赛民谣,唱得是:凡人终有一死,唯有混沌得以永恒……俗世终将灭亡,唯有凤凰有权重生。
在这低迷舒缓的歌音之中,女巫哈哈大笑起来:凤凰知晓你有所爱之人,然而她并非凤凰的眷属!
这世上究竟有多少个平行宇宙,在已知的未来当中,凤凰一次也没有吻过凛真的额头。
“我能做什么?”云雀恭弥问道。
女巫回答:“等待。唯有等待。”
——等待,并心怀希望吧*。
云雀恭弥平静地与女巫道别。
十年前的凛真降临到他面前,没有通过十年火箭筒,而是使用自己的能力。
——等待,并心怀希望吧。
以她的超能力,她本不该做到这件事。
所以他说:等你很久了,凛真。
等待,等待。等待。
漫长的等待,只为与你再度相遇。
……我的凛真。云雀恭弥想。他总是很擅长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