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支里蹙眉上下打量一通,也瞧不出个什么来,只能看到被披风严严实实裹着的一个身形,没骨头似地软倒在地。
“她身体不大好,受不住一路颠簸便这样了。”霍肆解释着,防止她被风吹坏,他还专门把她裹严实了。
支里挑挑眉,悠悠走到温瑾身前蹲下,轻佻地用马鞭挑开兜帽。
青丝如泼墨般散落,眼前的女子蓦然抬首,莹白的脸侧坠着几缕发丝,浓密的睫羽似因突然的惊吓而微微颤抖,剪水双眸中清波流盼,若惊鸿一现。
支里拿着马鞭的手抖了一下,方道:“长得还不错哈。”
顿了顿又转向霍肆道:“你们汉人都喜欢这样式儿的?看起来很娇弱的这种?”
霍肆没有接话,只抱拳道:“属下要去向陛下复命了。”
温瑾几乎是被半拎半拖地丢入赵焱帐内,她甫一抬头,便对上赵焱阴鸷的眉眼。
他从高座之上投射而来的目光冷冽又阴翳。
和章台殿的温柔截然不同,让人产生时空错乱的恍惚之感。
温瑾心中凛了凛,从地上站起身,蹙眉打量他。
尽管她已经知晓他的长相,但他时隔三年的变化还是让她有几分惊诧,他竟然两鬓有了白发!
她想到她初穿越时他的呵护,温柔,优待,想到他在她面前表现的仁慈,开明,心怀天下,想到他在假面被揭穿之后暴露的虚伪、狭隘与丑陋。
心中不胜唏嘘,目光更是复杂。
赵焱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唇角噙起一抹泛凉的笑意:“你认识朕?”
不等温瑾回答,他又自顾自道:“你可知他将我阻在陇山道的几日内,本可趁机撤出陇右,但他放弃这个机会了。”
温瑾眼中划过一丝茫然,下意识脱口而出:“谁?”
赵焱心中蓦地腾起一股恼火,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不光扇他巴掌,还一点都不在意他的付出,她凭什么……
“还能有谁啊,萧珏呗。”支里吊儿郎当地踢开帐帘,出声打断赵焱心绪。
他绕着温瑾踱步,视线来回逡巡于她的周身。
温瑾咬着后牙槽躲避支里视线,猛然想到萧珏可能已经知道她被抓之事,留下或许是为救她?
不过现在看赵焱的模样,不论是不是为她,赵焱似乎都认定萧珏是为了她。
温瑾暗自分析,在她真正了解萧珏之前,他在她眼中都是一个稳重又顾全大局之人。
但是自从接触到他另一面之后,她清楚他在某些时候容易钻牛角尖,进而产生偏激和极端行为。
她清楚仇恨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大到足以让他失去理智,即使距离长安之乱已经过去五年,一旦面对仇恨,他就又会变成那个十八岁的,歇斯底里的少年。
拿下上邽的一役中,他不同于往日的酷烈手段正是例子。
很有可能萧珏对赵焱的深仇大恨让他撤退的决定本就下的十分艰难,结果赵焱把她给抓了,一下子刺激到他,他又钻进牛角尖,宁愿鱼死网破也不愿撤退了。
天哪,温瑾扶额,回复赵焱:“他不走的原因很多,陇右得之不易,轻易舍弃才不符合他的行事,我还不值得。”
她本意是想要减轻赵焱因萧珏而对她产生的敌视,这样对她的管制才能放松一些,她逃跑的几率也能更大。
赵焱却冷笑一声:“是不是为你,我们做个试验就知晓了。”
温瑾疑惑地看向赵焱,他一步步朝她走近,继而钳住她的脸,“你猜以你为饵,他会不会亲自率兵来救你?”
温瑾啮咬着下唇,视线与他冰冷的目光相接,无声地对峙。
这种对视太具有挑衅感,赵焱脸色不悦,忽然眼中又闪过一丝玩味,他放开温瑾的脸,回到几案前坐下,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他似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这个主意让他忍不住唇角勾起笑。
他饶有兴致地幽幽开口:“你说,把你扔进军妓营,他还会愿救你么?”
如一记重锤猛然砸向温瑾胸口,她身形一晃,脸色骤然煞白。
“她这小身板能受的住吗,别还没等到萧珏来救她,她就被玩死了。”
温瑾视线挪向开口的胡人男子,她忽然庆幸自己装作娇弱的模样是有用的,至少引起了这个东胡王的怜惜。
她鼻翼翕动,眼皮半耷着挤出泪光,露出一副矫揉造作的可怜相,浮着层虚光的眸子刻意扫向他。
他果然再度开口。
“她不能去军妓营。”
呼,温瑾心头一松,点点头,果然上道。
“给我吧,萧珏的女人我高低得尝尝咸淡。”
淦!温瑾暗骂一声,楚楚可怜的表情从她脸上寸寸龟裂。
“好了,就这样说定了。”支里也不等赵焱答应,已甩开步子走到温瑾身边。
猝不及防间,温瑾尚未反应,只觉身体一轻,已被他打横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