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晨舟低声念了出来,高颖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她提完侧写的要求立马让路晨舟加她微信的确是故意误导他的。
“错了。”她忽然凑近,发梢扫过他警服第二颗纽扣,“是陈毅将军的'断头今日意如何'”。有刹那,路晨舟确信自己嗅到了铁锈味。不是来自两天前凶案现场的陈血,而是新鲜的、滚烫的腥气,从高颖骤然幽深的瞳仁里渗出来。她背诗的语气像在念悼亡词,每个字都带着骨茬相磨的冷硬。
路晨舟已经短暂地忘记了他们最初的争执是为了是否将张燕当做潜在嫌疑人进行侧写分析而展开的,他像是被高颖这句话中浓重的血腥气震了一下,在他心里,高颖明媚,开朗,即便因为她不愿按照自己的思路予以帮助两人闹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但在路晨舟心里,高颖和一切负面血腥的东西是绝对挂不上钩的。
高颖说出这句诗的时候自己仿佛也愣了一下,有一瞬间,她甚至感觉说出这句话的不是自己,而是某个寄生于她的不可知物借助她的嘴表达自己而已。
她真的知道刚刚的话出自谁人之口吗?高颖问自己,此时此刻,她的意识深处好像变成了一片深邃的汪洋大海,她溺在海水深处发出疑问,在这些黏腻、稠密的隔绝声音的物质之间,她甚至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希望得到回答。
高颖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接着,她条件反射一样觉得喜欢这样一首杀气浓重的绝命诗似乎不太对,尽管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这样的解释是否能令自己信服:
“本科的时候自习室里挂着一副《梅岭三章》的书法作品,那副书法字非常漂亮,我压力大的时候就会临摹这幅字,后来写着写着就喜欢上这些诗句了,很符合多看效应效应,对吧?我承认这些诗的血腥气很重,但能选择杀身成仁已经是命运格外的厚待了,不是吗?”
路晨舟张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对高颖说些什么。
话说到这里,高颖像是可以回避什么一般没有深聊下去,而是转回到案件上:“所以路哥,即便我自己的专业就是能将系统化、可操作化的犯罪心理与行为分析运用于司法实践中,但我还是要说,至少以目前的理论发展而言,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前只依靠行为分析的单一线索,绝对不能成为制定侦查思路的根据。”
“孤证不立,这点坚守我还是有的。”路晨舟带着点自嘲说。
“那路哥,你老实告诉我,假设通过分析认为张燕有重大作案嫌疑,你下一步会将工作重点会在哪里?”高颖注视着路晨舟的双眼问道。
“当然是通过祥云村两侧进出口高速公路路口的监控摄像锁定犯罪嫌疑人和嫌疑车辆了。”不管是抛尸还是在祥云村附近的密林里做的案,路晨舟都有信心,只要凶手在监控里出现过,他们都能顺藤摸瓜地将他缉拿归案。
“路哥,我还是坚持认为不能排除连环杀人案的可能性,你知道的连环杀人犯不会主动终止,而且犯罪间隔会越来越短。”
这也是高颖在案情梳理的关键时刻将路晨舟叫出来的原因,如果真的是连环杀人,那么他们必须迅速将案件进行串并,确定凶手的作案模式,明晰凶手筛选受害者的标准,最重要的是,在凶手之前将潜在受害者保护起来。
因此,确认这到底是不是连环杀人案,这才是悬在所有办案人员头顶的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小高,抱歉,是我太心急了,感谢你及时把我拽回来了,等会吃完我先送你回去吧。”
“路哥,今晚大家都加班,我和大家一起。”
“我等会儿把夜宵送回去就让他们吃完就下班了,我需要一个人整理一下思路,明天杨教授就到了,都不会轻松的,你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路晨舟这么说高颖也就不再坚持,吃晚饭就在路晨舟的陪同下到警局招待所办好了入住,洗了澡准备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