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沈修撰会被陛下派作钦差,沈年在门外徘徊踱步。
若是不相干的人还好说,在沈修撰面前她可要多斟酌几下了,她在官场沉浮多年,眼力毒辣,沈年自小长在她身旁,连林闻溪都能察觉到换了人,何况于她呢。
万一露出什么马脚,以沈修撰的威势岂会容一个赝品戏弄她。
“沈娘子,罗大人唤您进去回话。”
沈年听着下官来传话,如听到了什么催命符一般,无甚生气的点头。
走到门口时她手心都冒出了一层汗,跪在门口禀告入内。
主位坐着两位,一位正值茂年瞧着周身文官的装束,另一位已是年近六旬耳鬓间染上了白发但精神尚好,见到沈年板着脸上下打量几下,然后向身后的沈修撰看了一眼。
沈年向沈修撰躬身低头拜见,“几月未见,母亲可安好。”
沈修撰坐在后面茶桌上,当没听到她的声音似的潜心煮着茶。
沈年起身也不是,再说一遍也不是,弓着腰尴尬僵在原地。
她被屋里的几双眼睛盯着,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好,转头看向罗督丞求援。
罗督丞站出来为她打圆场,“此案大概我跟几位大人禀过了,全赖这小辈的功劳,几位大人若想知道细处可问她便是。”
那文官先开口问道:“罗大人说的奇,那几个犯案的互相包庇做的滴水不漏,我倒想问问沈小娘子一开始是如何查觉有异的。”
沈年总不能说她提前知道剧情,情急之下将起因说到翠娘身上。
“是翠娘弟弟从园中传信,翠娘为救他找上了我帮忙,我趁着夜里一验果真有此事,便上报罗大人了。”
“听闻沈小娘子所说的那女子已然死了,她那个弟弟如今正在你院中养伤。”
沈年沉声道:“是。”
文官敲着茶盏啧舌:“沈小娘子本事多的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验坝,还可穿墙过院,更厉害的是顷刻间便能夺人性命,真是神乎其神呐……”
沈年故意用了一副瞧不上她的口气露怯:“没什么稀奇的,天打雷劈大人没听说过吗?只需稍稍用一些手段,谁人都可以做到。”
沈修撰在后咳了一声。
“沈大人的女儿善制工具可是在这兰城有名的,宋大人一路来没听说过不是成?”
一直板着脸坐的老臣开口替沈年说话,“她算的上是有大功,听闻还被那刘氏拿刀架在脖子上相逼,宋大人不赏便罢了,怎可拿人当犯人一样审问。”
沈修撰终于动了动身,从后面缓缓迈出步来朝沈年摆摆手,“你先退下,回去拜见你父亲,我与两位大人要商议下如何给陛下回奏。”
沈年脑子乱成一锅粥,惊讶道:“父亲他也随您来了?”
罗督丞背身道:“嗯。”
“那女儿先告退。”
沈年三步并作两步从堂中退出来,一路跑着往院中去。
林闻溪身怀有孕,这几月又跟着她养的规矩忘了许多,哪能独自侍应过的来沈父。
院门口伫立着两个沈府来的小侍从,见到她躬身行礼。
“三娘子好。”
沈年顾不上搭理二人,推门便往里面进,不大的院子里挤着站了两排小侍。
小薇和白石也学着府里人的规矩,木头一样跟着杵着,二人默契的摆头向正屋,双双朝沈年使了个眼色。
一进门沈父正一脸愠色的教训林闻溪,林闻溪立在他身旁垂耳听训。
他的手握不住半悬在空中,上面一道道鲜红的戒尺痕。
他见到沈年下意识往门口走了一步,而后扭头看向沈父不敢再动,眼睛盯着沈年有千言万语的委屈。
“爹爹,您又打他做什么。”
沈年心揪成一团,将林闻溪拉到自己身后气的向沈父讨说法。
沈父将手中的戒尺狠狠一摔,“爹爹一路舟车劳顿专程来看你,你倒好一进门来,不问一句安,反倒替他跟我发起脾气来了,当真是翅膀硬了!”
沈年扭头问身后的林闻溪:“你没说吗?”
“父亲一来,我便说了。”林闻溪小声道。
沈父指着林闻溪愤愤道:“你不必在我女儿面前告状,有孕的男子多了去了,难不成个个像你这样失了规矩在榻上日上三竿还不起,等着娘子回来伺候不成!”
“父亲我只是身子不爽,并非等着三娘回来照顾我。”
林闻溪从沈年身后出来哭着说道,转眼又要跪在地上向沈父道歉。
沈年将他拉起来按到里间榻上,林闻溪趁着这只有二人在的片刻间隙,抓着她的衣袖抹泪。
沈年抱着他在怀中心疼,“你就坐这里面别出来,有我在呢。”
林闻溪将头埋在她腰间抽泣着点头,“三娘,我的手好痛。”
沈年在药箱中翻出一盒膏药给他,擦了擦他脸上的泪,“你自己抹点药,我得出去了。”
林闻溪捧着药凑过去在贴了贴她的唇,“三娘,我只有你了。”
等沈年痛心走了出去,林闻溪利落的一把抹掉自己的泪。
他承认自己真心爱沈年没错,但为了自保不得不故作可怜博她的疼惜。
沈年对他好,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她人好罢了,她对所有人都好,包括那个院中那个被伤的千疮百孔的清茸,她对那样的人都是好的。
他扇了自己一掌权当做是替沈年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