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想要和人结婚呢。”
“他,结婚?”
陆定嗤笑,又想起刚刚看到徐友军同女友紧紧相依的画面,心里升起股古怪的妒意,半晌没吭声。
这头肥鱼膏,接着打扫桌上饭菜。刚刚顾着喝酒,都没吃上几口。他前阵子在印莱,可是有阵子没吃到金浪饭店的好菜。
陆定笑道,以后他干脆叫人定时打包这一桌去印莱看他。肥鱼膏美滋滋感谢陆定,忽然想起一事。
“陆生,那个学生仔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陆定漫不经心晃晃酒杯:“哪个?”
“陈......陈笃清!他最红嘛!”肥鱼膏笑呵呵道:“又靓仔,过来天星演戏嘛。”
天星新片是校园题材,现在全维港最红的学生仔就是陈笃清,有他出演,戏没开拍就能上头条。
陆定不置可否,肥鱼膏再接再厉:“陆生,你捐了那么多钱给他们学校,让他演个戏应该的啦,放心,片酬我按规矩给他。”
陆定淡淡道:“他不行,你找其他人吧。”
“怎么,他红了就扮大牌?我去同他说,我们电影女主可是蔡芸芸,女神来的哇。”肥鱼膏猥琐一笑:“那双腿啧啧,不是我说,哪个男仔受得了。”
“他不喜欢。”
陆定声音带了点模糊的冷意,肥鱼膏夹菜的筷子就停了一停。
奇怪了,他本以为大佬很喜欢那个学生仔呢。
等一下,他为什么会觉得大佬喜欢那个学生仔呢?他也没听大佬夸赞过陈笃清,那陈笃清不过一个有点聪明的学生仔,也不能给大佬赚钱,长得嘛倒是靓仔.......
电光石火间,肥鱼膏似乎抓住了什么,忽然头顶一痛——
陆定的筷子扔到他头上,面色严肃。
“好好拍电影,别总想着女人,你就是总搞歪门邪道,天星才干不过嘉禾。”
肥鱼膏一愣,满脸抱歉,保证即刻改邪归正,今后见女明星只看脖子以上.......不对啊!
嘉禾有Jackie Chan,这年头谁干得过他们啊!大佬你干脆叫我和Jackie Chan打一场好啦!
一顿饭吃到最后,肥鱼膏撑到肚痛,直吐了两场才好受点。陆定嫌弃极了,让人带肥鱼膏先走。他自己也没少喝,又待了一支烟的时间,才一个人慢悠悠往外走。
出了包房,下楼穿过一楼大堂,正碰上一家人在办升学宴。
一群人围着个看着不过十岁出头的细路仔,细路仔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穿着三件套西装,站在人群中。长辈们看到位气势非凡的男人下来,立刻哄细路仔过去给陆定送利是,沾喜气。
细路仔有点腼腆地递上利是,陆定弯腰接过,微笑道:“恭喜啊,细路仔。”
“谢谢大佬。”
说完,就踩着小皮鞋“哒哒哒”回长辈们身边,接受新一轮的赞美,脸色羞怯中更有骄傲自信。
陆定看着细路仔,脸上的笑意,却慢慢收了回去。
他忽然想起,陈笃清定然是没有过升学宴的。大三补升学宴有点晚,或许,他应该鼓励陈笃清读个博士?肥鱼膏那个扑街,竟然异想天开要陈笃清去演戏,陈笃清的脑子去演他那些烂片,是多大的浪费。
还有那些人人夸赞的广告,海报,他明天就让人都撤了。
徐友军同女友结婚后,会把人关在家吗?不知道,但陈笃清合该关在自己家中,只给他陆定一人看。
酒精诱发人心底的疯狂,好在陆定就要上车,不会当街发疯。
恰在此时,陆定忽听得一阵后生仔吵吵闹闹,那声音极为耳熟,他在心里笑自己,怎么随时随地,都会想到那人。
陆定眼神扫过那些人,逐渐聚焦,吵闹的几人中,有一个刚刚还穿着西装,出现在他脑海里。
酒精消灭理智,陆定抛开车子,往前疾走几步,想要去抓要过马路的陈笃清。
他看到陈笃清同一男一女,两个同龄朋友,嬉笑打闹,也不知讲了什么笑话,几个人笑作一团,引得路人侧目。
幼稚跳脱,充满活力,好似汪汪叫的小兽。
原来阿清和朋友在一起,是这个样子吗?
他与阿清相差十四岁,他在社团混时,阿清刚刚出生,维港还是跛豪同雷老虎的天下,英国佬作壁上观,不闹出大事绝不插手。
而如今,阿清到了他当初的年纪,ICAC盯着维港每个差佬,英国佬则忐忑必将到来的新世界,纷纷谋划咬下维港最后一口肉就回老家。
嘀嘀嘀,绿灯变红灯,陆定走到马路口,停了下来。
陆定第一次意识到,他与陈笃清,是两个时代,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不是种种意外,如果不是陈笃清一次又一次,闯进他领地咬住他就不松口,他们二人早早就不会有交集,而陈笃清也会走进更平稳健康,更开心快乐的人生。
不是。
陆定,你忘记了吗,还有一次,最后那次,是你去找的阿清。
陆定深吸口气,回想起那日,他听苏玉华讲出那个猜测后,身体里生出的那种巨大的,阴暗的,毁灭一切的欲望。
他去找陈笃清之前,脑子里一片混沌,他并不是主动去找陈笃清,是到了陈笃清家门口时,才问自己,怎么跑来这里,真是神经错乱。
他一直把那夜归结为精神失常,把那夜之后,归结为食髓知味。
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他不太明白,也不够清醒想明白,只是恍然发现,自己那夜冲动,求的只是一个拥抱。
就像现在,他也好想过去抱抱,越走越远的陈笃清。
嘀嘀嘀,红灯变绿,陆定指甲掐紧手心里,一动不动。
视线里,陈笃清和朋友越走越远,即将消弭在维港最美的夜色霓虹中。
很好,这样很好,还来得及。
在这一刻,陆定心里泛滥起股陌生的酸软,他又看了看那背影,理性终于战胜酒精,他决心等那背影消失,就原路返还。
但下一秒,陈笃清转过了头。
隔着拥挤人流,隔着时代,隔着世界,陈笃清毫不犹豫地望向自己。
视线如软刀,扎的人心疼。
陈笃清脸上慢慢漾起一个笑容,不等陆定做反应,他就冲了过去。
“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