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副官一路沿着白玉长阶走入主殿,内务官却将他们拦住。
崔斯坦解释道:“这位是大人昨日亲口指名要见的人。”
内务官不卑不亢道:“抱歉了,副官大人。方才各族来信,几位王下周便要入宫觐见,执政官大人需要提前把公务处理完,现在谁都没空见。”
谢知拽拽崔斯坦的袖子:“无妨,之后等执政官大人有空了再说。”
反正他还没想好怎么干掉这个大反派。
不见正好,免得他没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见了人太挂相,再跟那秦舞阳似的,直接送人头就不好了。
他们乘马车转道去了距离主殿最近的辅政殿,这里是中央大臣们辅政以及大贵族们参政议政的地方。相比于主殿的庄严幽静,辅政殿中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声音嘈杂。
崔斯坦带谢知来到最高的第七层,进入自己的私人办公室,微笑道:“你先熟悉一下新工作吧。”
这对于谢知来说自然不是难事,他习惯性地一屁股坐到书桌后的老板椅上,拿起手边几份公文看了看,在看到惨烈的民生数据的时候有点高血压。
他真是恨不得揪着西里斯的耳朵大喊:咱们这烂一点,阿兰德尔帝国就烂一片!咱们要是全烂了,帝国各地就会揭竿而起!
算了算了,反正他现在不是皇帝了,操心这些干什么!他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干掉西里斯!
哎,这么一想,让帝国烂下去说不定对谢知来说还是个好事呢?万一哪个义士真的揭竿而起,把西里斯干掉了,那他岂不是就能捡漏了?
半晌后,谢知又顺手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突然发现那并不是自己的杯子,差点一下子喷出去,还好及时反应过来这太不礼貌,于是又紧急把水往肚子里咽,呛得咳嗽咳嗽。
崔斯坦连忙给他拍背顺气,不巧的是,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洪亮的女声大喇叭一样炸开:
“崔斯坦!彩排的名单怎么没人给我啊?你有收到——诶?!”
谢知抬起头,门口扎着侧麻花辫的少女用手虚掩嘴巴,语气夸张至极:“哇,是你情我愿的办公室恋情,还是半推半就的高干强制爱呢?”
谢知刚顺过来的半口气差点又要被这家伙气得背过去。
崔斯坦情绪稳定地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审判长,薇薇安小姐。”
薇薇安是谢知曾经的旧臣,出身精灵一族的祭司家族。性格嘛……很难评……谢知有一次撞到她上班摸鱼看小说,拿过来一瞧,竟然是他和西里斯的颜色小说,差点把谢知吓得背过气去。
薇薇安并不知道谢知对她都快有PTSD了,笑嘻嘻道:“欢迎新人啊!三日后自由广场上有庆典的彩排,那天你不值班的话一起去看看吧!”
为了和各位大臣尽量打好关系,有助于日后的屠龙大业,谢知答应了。
三日很快过去,到了彩排那天,这个直径1.5公里的正圆形广场已经被妆点得格外有节日色彩。
广场的地面铺装30万块六边形石板,每块石板刻有不同种族文字的《铸剑盟约》片段。广场由五道弧形阶梯抬升,每阶代表一个种族文明,有的是水晶材质、有的是鳞片排布、有的是硫磺镶嵌、有的是浪花纹路、有的是麦穗浮雕。
中轴线上的谢尔蒂安雕像有97米高,铂金筑成,皇帝左手持断剑,象征终结种族战争,右手托悬浮法典,刻有《帝国宪章》全文。
然而这座雕像如今已经被用白布蒙上,三十年间都不曾得见天日。
谢知东看看西看看,突然发现西里斯居然也来了,就在座位席最前面最中间的位置上。
他的存在像一柄悬于王座之上的淬火钢刃——黑色短卷发被寒风雕刻出冷硬的弧度,一双灰眸如同凝冻的雾凇湖,下颌线条如断崖般锋利,唇线常年抿成平直。
他的披风以极北冰原狼獾皮毛为衬,袖口与黑色皮手套间偶尔露出苍白手腕。
披风下深蓝近黑的制服以银丝绣出暗纹,衣领紧束至喉结,每一粒纽扣皆铸成衔尾蛇图腾。肩章是两只交错的荆棘鹰,爪间扣着滴血王冠。
如果不是五官没发生什么变化,谢知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但谢知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西里斯的确有十成十的王者风度。
想起那个逆天的任务,谢知闹心地扭过头不去看他。
尽管是彩排,后勤、调度和演员加起来依然有不少人,人群摩肩接踵地,把谢知一直往舞台边上推,都快挤到西里斯身边了。
谢知不想撞见他,拼命地逆着人流往外挪,但是无果,最终在距离西里斯两个人的位置上,终于找到一个落脚之地,拍拍被挤皱的衣服坐下。
彩排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谢知拿出节目单看了看,现在要进行的是四星魔法师表演的《冰与火之舞》。
魔法师召唤出一颗燃烧的火球和一块悬浮的冰晶,伴随着美妙的音乐,二者在舞台上像两个有生命的舞者一般跳跃、旋转,时而相撞,形成一片蒙蒙蒸汽,雾散,又是红与白两团在魔法师手中自由地交织。
表演进入最精彩的高潮阶段,火球与冰晶上下左右地翻飞,观众激烈鼓起掌,一时间掌声震天。
谢知也是第一次见这么精彩的魔法表演,看得有点入迷。
突然间,火球好似失控,膨胀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有了自我意识一般径直冲向观众席,而首当其冲的是离舞台很近的谢知。
谢知就是个人类,不对,现在连人都不是了,只是个弱小无助的人偶娃娃,哪里有还手之力,他吓得僵住了,下意识闭上了眼,一动不能动。
突然,他在黑暗中感知到那恐怖的热浪一瞬间消失了,疑惑地睁开眼,手中抓紧的节目单被烤焦了边,提醒着刚才的危机并不是做梦。
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有一个高大的人站在他面前,那是西里斯的制服。
西里斯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间躺着一枚怀表,怀表的表壳像被扔进壁炉里烤过一样发着通红,渐渐才冷却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