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结束,齐家村项目完工,公司的调任书也下来,陈时正式成为西邻区项目的半个负责人。
时间紧迫,通知下来的当周周末,陈时就带着陈宇去甲方单位报到了。上午走完流程,对接人最后给两人带到了公司提供的宿舍。
陈时推开门看,是一间四十来平,两室一厅改的四人间,主卧房门锁着,另一个给他们住的卧室紧凑地摆了两架单人床。
陈宇只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坚决不肯进门。陈时无奈,只得带他去附近的回迁小区现租了套房,又适应了两周才算安顿下来。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星期天晚上九点多,陈时刚洗漱完进卧室,就听见开门的声音,出去正好逮住抬着一辆山地车进门的陈宇。
“玩得不知道时间了?手机消息也不回。”
“没电了嘛,不是故意的。”陈宇嬉皮笑脸的,“对了哥,你猜我们碰见谁了?”
“谁?”陈时敷衍回道,转头准备回屋。
他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并不像陈宇还有闲心精力发展新爱好去骑行。
“周岩师兄!”
陈时脚步顿住,一时没说话。
陈宇没察觉,打开了话匣子:“我和亚飞哥骑野地小路,他的腿被刺丛划了道很深的口子,但当时我们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最近只有个监测中心,幸亏他有那儿的熟人,就说去看看有没有办法。”
“后来到了一敲门,里面人露脸出来,我才发现是周岩师兄。”
“他怎么在那儿?”陈时忍不住问道,“你们一个实验室的,你一直都不知道他在那儿吗?”
他俩来这边驻场半个月,都没碰见过周岩。碍于和周岩的关系,陈时也没有去打听过,但他一直默认陈宇了解情况。
“之前没问过。”陈宇挠挠头,“开学到现在,我和他也就见过两三次,还没有很熟。”
陈时没接话,停了会儿又重复问道:“他怎么在那儿?”
他想过周岩不在他们现在的本部,想过他应该在位于县城另一边的分部驻地,甚至想过是工作内容的原因,他们才会大半个月一点接触的机会也没有。
但他没想到,周岩是在七八公里外的一块飞地上的监测中心。
在入项培训的时候,他就听负责人提过一嘴。那边平时只有三个人驻守,轮流值班,负责山上监测站和山下监测中心的数据采集处理,定期和甲方这边对接,但不在他们的职级架构中。
条件最艰苦,但费力又不讨好,基本等同外包。
“聊天的时候我问了,”陈宇神情些微收敛,“他说是林叔叔安排的。”
说完两人沉默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然后呢?”陈时坐到客厅沙发上。
“我们在那儿歇了会儿,本来亚飞哥处理完伤口就要走的,但他那个朋友买了好多菜,我们推辞不掉就留下吃饭了。”
沉默片刻,陈时回过神开了个玩笑:“也算被你蹭到了。”
“什么话!哪里就‘蹭’了。”陈宇的语气重新活泼起来,“我和周岩师兄可是同门,凭我俩的关系,一起吃顿饭算合情合理。”
“你说得对。那林教授安排的这周末聚餐,你也会去吧?”
陈宇被堵了一下,立马蔫了。
因为说是聚餐,其实就是变相的组会,去吃饭少不了得汇报点东西。
开学到现在,陈宇已经深刻体会过两次了,这回他早找好了借口只等请假。
“到时候再说……你呢,小时哥?这周回家吗?”陈宇转移话题。
“回。”陈时一时也没了心情。
上次中秋节回家后被陈父催婚,最后不欢而散的事他还记忆犹新。但这次陈母说的是奶奶想他,让他回去看看,他没办法拒绝。
陈时叹气,抬头问陈宇:“你们这周末又准备骑去哪儿?”
“小行山,这次想上点难度,周六下午出发,晚上到,然后连夜爬山上去,到齐云峰看日出。”
陈宇十分兴奋。
“那车怎么办,扛着上去吗?”
“不啊,我们到时候放监测站,剩下到山底那点距离徒步过去。”
“行程拉这么长,你俩能行吗?”陈时皱眉。
“当然可以!亚飞哥已经骑过好几次了,经验丰富。再说了,我之前还练过攀岩,这点耐力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陈时看劝不住,只能多叮嘱两句,两人又聊了会儿其他的就各回各屋了。
周五中午陈时请了假,吃过饭就开车上了高速,往c市方向去。
一路畅通无阻三小时,下高速后开到地下车库停好车,时间也不过才刚五点。
陈时刚打开家里门进去,就听见有人在楼上招呼自己,抬头一看居然是林竟。
“你怎么在这儿?”陈时有些意外。
“还能为什么?”
林竟一边下楼一边指了指二楼会客厅的方向,陈时站在原地侧耳,听到了麻将机工作的声音。
“那你今晚也在这儿吃饭了?”
“吃,”林竟下楼,走到陈时旁边,手拍在陈时肩膀上,“但不在这里。”
“那去哪儿?”
“方和,陈叔叔请。”林竟略一停顿,压低了点声音,“杜叔叔一家也去。”
说完,对陈时投去同情的眼神。这消息他也是一小时前到这儿,听林母和陈母他们聊天才知道。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陈时的脸色有些难看。迟觉上次的催婚就是这次相亲局的前兆。
“我奶奶呢?”
“没看见啊,和你说了要来吗?”
看来是硬骗了,陈时无奈叹口气。他没想到,自己作为晚上饭局的主角之一,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但事到如今,他也没得选择。
“哎,你要去哪儿?”
林竟看见陈时转身一言不发就走,开口问道。
“去换衣服。”
听到回答,林竟慢几步跟上去。
十分钟后,陈时从自己卧室的衣帽间出去,过道里却没有林竟这个人,只有一旁书房的门大打开着。
陈时走进去,一眼就看见林竟坐在书桌前,正摆弄着一台老式游戏机。
那还是十几年前,陈时上小学期间买的。后来有了电脑,游戏机就渐渐地再也没打开过。
“没想到你还会啊?”陈时走到书桌前,开口调侃。
林竟挑眉,视线盯着眼前的屏幕,分毫不移:“那当然。”
这里说是陈时的书房,不如说是他和林竟的书房,十一岁之前的大半部分寒暑假和周末,他俩都是在这间书房里一起度过的。
两面墙都摆了一长排书架,靠近书桌那边放的是各种类型的书,而对面分出了大半边罗列整齐放着他从小到大买回来的大部分游戏卡带、手办、周边等等玩意儿。
陈时仰着头,循着记忆找了两三遍,也没发现他们大学时候最喜欢的那盘。
“没找到吗?”林竟站起身走过来问。那边游戏结束,屏幕已经跳回初始界面。
“没有,我买的所有的卡带基本都在这儿了。”
“你不是还有个箱子吗?是不是不小心收那里面了?”
陈时低头,转了个方向弯腰蹲下,打开最下面一层的柜门:“这些我都不常玩,箱子塞这里好久了,我记得新的也没往里面放过。”
“管他呢,”林竟伸手把箱子提起来,放到桌上打开,“都找找再说。”
陈时也跟过去,站在林竟旁边看着他一件件地翻,里面不仅装了一些旧的游戏卡带,陈时的同学录和中学时代买的一些小玩意儿也在里面,不知道谁收拾的时候给他一起放进去的。
“你这里面东西还挺杂啊。”林竟翻着翻着吐槽起来,“居然还有指南针…这是什么…藏宝图?!”
陈时一把抢过,重新叠起来,说:“有什么惊讶的,别忘了你也玩过。”
“我可不记得了。”林竟不承认,手继续往下翻,突然他拿出一张卡来,“银行卡?背面还写了你的名字,这里面不会装着你的压岁钱吧?”
林竟一边说一边作势想揣进自己兜里,没等两秒就被陈时夺回去。
他其实也有些疑惑,近几年他只办过三次卡,现在都在自己钱包里。
陈时拿过卡仔细看了看,又翻到背面,才想起来这是高三那年按学校要求办的卡,收上去领完补贴,再发放回来之后他收起来再没用过了。
“这么说我那会儿也办过了?我怎么没印象?”林竟十分疑惑,“那这里面岂不是还有钱?”
“可能吧。”陈时语气波澜,打消了林竟的妄想,“就算有也不多,最多几千。”
“看看呗,说不定你什么时候不小心存里面不少,就不止了。”
陈时被逗笑:“那我也太不小心了。”
但他还是掏出了手机,开始试着下载银行APP登录绑定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