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锦背对着她整理衣裙,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声音却竭力平稳:"这是......公主平日最爱的簪子,戴过许多回了。"
"是吗?"萧明昭对着铜镜比了比,总觉得陌生,却又莫名觉得簪尾缠绕的金丝纹路有些眼熟,"奇怪,我竟想不起来了。"
她随手将簪子插进发髻,起身张开双臂:"帮我更衣吧。这次中毒,皇兄他们定是急坏了,得赶紧告诉大家我没事了。"
蜀锦低着头为她系腰带,眼泪砸在杏红色的衣带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想起昨夜沈砚之将这支簪交给她时说的话:"若她醒来后还记得,便说是我送的。若忘了......就说是她自己的旧物。"
"蜀锦?"萧明昭突然按住她发抖的手,"你眼睛怎么红了?"
"没、没什么。"蜀锦慌忙用袖子抹脸,"奴婢是高兴的。"
萧明昭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傻丫头。"她转身推开窗,春风裹着花香扑面而来,"今天的风里有......"话音突然顿住。
不知为何,那片飘落在窗棂上的海棠花瓣,让她心口猛地一疼。
不多时,萧明昭踏出房门,阳光洒满庭院。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杏花的甜香混着青草的气息,清晰得让她有些恍惚。
"公主!"斩渊从回廊尽头快步走来,却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住,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您...您醒了。"
萧明昭笑着点头:"我没事了,蛊毒已经解了。"她环顾四周,"皇兄呢?还有拓跋姐姐,他们是不是担心坏了?"
斩渊的拳头在身侧握紧又松开:"陛下前两日已回东陵。拓跋公主昨日已登基,如今是北境女皇了。"
"什么?"萧明昭猛地停住脚步,杏眼圆睁,"皇兄已经回东陵了?拓跋姐姐......不,拓跋女皇昨日登基?"她茫然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我到底昏睡了多久?怎么感觉......错过了这么多事?"
蜀锦和斩渊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同样的痛色。斩渊喉结滚动,低声道:"您......毒发后昏睡了三日。"
"三日?"萧明昭喃喃自语,"可我怎么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她总觉得这几日似乎被谁偷走了一般。
她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峦,忽然问道:"傅辰呢?怎么不见他来给我诊脉?"
蜀锦手中的托盘又是一颤,茶水溅出几滴:"阁主他......"
"阁主在梅林园接待女帝陛下。"清风突然插话,声音比平日高了几分。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萧明昭发间的海棠簪,声音发涩,"您...要不要先用早膳?"
"我想先去看看他们。"萧明昭下意识往梅林院子的方向走去,路过庭院石桌时,突然停下。
石桌上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局,黑子白子交错,形成奇特的图案。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刚触到一枚白玉棋子,突然头痛欲裂——
"执黑先行,让你三子。"记忆中有人低笑,修长的手指推过棋罐。
"公主?"蜀锦慌忙扶住她摇晃的身子,"您怎么了?"
萧明昭甩了甩头,那声音立刻消散无踪:"没事,可能是刚解完毒,还有些头晕。"她松开棋子,没注意到自己指尖在微微发抖。
蜀锦扶着萧明昭的手臂,见她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怔怔地望向不远处的思光阁。
“怎么了,公主?”蜀锦轻声问。
萧明昭摇摇头,眉头微蹙:“……没事。”
她继续往前走,却在经过思光阁时,不由自主地抬头,盯着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看了许久。
“这屋子……是谁住的?”她忽然问。
蜀锦指尖一紧,声音却竭力平稳:“这屋子,公主之前也住过一段时日。”她顿了顿,试探着问,“公主可有印象?”
萧明昭摇头,眼神却仍落在阁楼上,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呼唤着她。
蜀锦看着她茫然的神情,心口发酸,却不敢多说,只低声道:“公主,风大了,回去吧。”
萧明昭却像是没听见,径直朝梅林的方向走去。
梅林深处,雪色未消。
蜀锦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公主为什么要来这里?”
萧明昭脚步未停,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我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来这里。
——仿佛记忆中有人曾在这里等她,从背后轻轻环抱住她,将一块暖玉系她胸前,还陪她看过漫天烟火。
可那人是谁?她记不清了。
梅林小筑内。
萧明昭推门而入,屋内几人闻声回头——
拓跋怡一袭绛红长裙,正执笔写着什么,见她进来,眉眼一弯:“明昭?”
拓跋凛靠在窗边,他的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见她来了,立刻直起身,笑容灿烂:“阿昭醒了?”
傅辰坐在茶案旁,见她进来,温声笑道:“看来蛊毒已解,气色不错。”
而最让她在意的,是那个背对着她的白袍男子。
他身形修长,墨发半束,听见动静时微微侧首,却未完全转身,只露出一截冷白的下颌线。
——陌生,却又莫名熟悉。
萧明昭心头一跳,下意识上前一步:“你是……?”
那人背影微僵,仍未回头。
拓跋凛见状,笑嘻嘻地走过来,挡在她面前:“阿昭,别盯着人家看,这位可是凤鸣谷的贵客,性子冷,不爱说话。”
萧明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望向那白袍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
傅辰适时开口:“明昭,既然来了,坐下喝杯茶吧。”
她收回目光,点点头,却在落座时,不经意瞥见那白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