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昭策马穿过长街,夜风裹挟着焦糊味扑面而来。
前方人群骚动,不少百姓正往南郊方向张望。
“听说是东陵首辅的别院......”
“那火蹿得比城墙还高......”
“方才那声爆炸,我家的瓦片都震碎了三块......”
零碎的话语飘进耳中,萧明昭心头猛地一紧,一把拽住个挑担的货郎:“南郊出什么事了?”
货郎被她猩红的眼睛吓得结巴:“刚、刚才那边打雷似的炸了好几下,官爷们的宅子都烧塌了......”
没等他说完,萧明昭已扬鞭而去。马鞭抽出血痕,骏马嘶鸣着冲开人群。
一支金簪从她散乱的发间坠落,被马蹄踏得粉碎。
当她终于冲到别院前,映入眼帘的是仍在冒烟的焦黑梁柱。
整座院落塌得只剩半堵残墙,地上散落着带血的箭矢和残剑。
“沈...砚…之...”
她踉跄下马,绣鞋踩在滚烫的灰烬里。
萧明昭跌跌撞撞地冲进废墟,绣鞋被滚烫的灰烬灼穿,她却浑然不觉。
"沈砚之——!"
她的声音嘶哑,在焦黑的断壁残垣间回荡,却无人应答。
她疯了似的翻找,掀开断裂的横梁,扒开烧焦的瓦砾,指甲抠进坚硬的焦土,指缝间很快渗出血来。
可她没有停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刨着,仿佛这样就能从灰烬中挖出一个活生生的沈砚之。
"你出来……你出来啊……"
泪水模糊了视线,混着脸上的灰烬,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两道触目惊心的痕迹。她死死咬着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却仍不肯停下。
"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你怎么可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绝望的呜咽。
可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仿佛只要再快一点,就能赶在死神之前,把他抢回来。
突然,她的指尖触到了一块硬物。
半块焦黑的玄甲卫统帅腰牌——上面“沈”字还依稀可辨。
"沈砚之——!!!"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惊飞了栖在断墙上的乌鸦。
萧明昭感觉眼前一黑,喉间涌上腥甜。
最后的意识里,她似乎看见那年春宴,沈砚之执伞立在杏花树下,对她浅笑着说......
“臣,一直在这等你。”
———
十里山道,夜风呼啸。
蜀锦伏在马背上,浅紫衣衫早已被血与尘染得斑驳,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前。她单手控缰,另一只手向后探去,指尖触到背后男子微弱的呼吸。
"大人,再撑一会儿……"她咬牙,声音沙哑,"凤鸣谷就快到了。"
沈砚之垂首靠在她背上,右肩的箭伤狰狞可怖,鲜血浸透了整件黑衣。袖口与衣襟处青竹暗纹早已被染成暗红——那是蜀红生前亲手绣的,针脚细密,如今却被血一寸寸吞噬。
夜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蜀锦狠狠夹紧马腹。山路崎岖,马蹄声如雷,惊起林中栖鸟。
山道狭窄,两侧峭壁陡立。
蜀锦勒马急停,尘土飞扬间,一群山匪已横挡在路中央,砍刀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为首的刀疤脸掂了掂手中的刀,咧嘴一笑:"小娘子,留下买路财!"
蜀锦眸光一沉,指尖下意识摸向袖中,却只触到空荡的布料——暗箭早已用尽。
她咬了咬牙,抬手拔下头上的银簪,又褪下腕间玉镯,丢到地上。
"够了吗?"她冷声道。
刀疤脸捡起银簪和玉镯,眯眼打量片刻,啧啧两声:"好东西啊……"他抬眼,贪婪的目光在蜀锦身上扫过,"不过,小娘子身上肯定还有更值钱的玩意儿吧?"
蜀锦冷笑:"就这些,爱要不要。"
一旁的山匪突然凑上前,盯着她□□的白马,眼睛一亮:"老大,这马可是上等的‘雪里青烟’!"
另一人则探头看向她背后昏迷的沈砚之,嗤笑道:"哟,小娘子,你这男人都快死了,不如丢下悬崖,你留下来给我们当压寨夫人如何?"
蜀锦眼底寒光骤现,指节捏得发白。她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地将沈砚之扶稳,让他趴在马背上。
"灵霄。"她低声唤马的名字,手指轻轻抚过马鬃,"等会带他走。"
白马灵霄似通人性,耳朵微微一动。
蜀锦转身,脸上忽然绽开一抹艳丽的笑,朝山匪走近几步:"几位大哥,何必这么凶?不如……我们好好聊聊?"
刀疤脸见她突然服软,哈哈大笑:"这才对嘛!"他大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脸——
电光火石间,蜀锦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另一只手已夺过他腰间的短刀,寒光一闪,刀刃已抵在他咽喉上!
"所有人——不准动!"她厉声喝道。
山匪们大惊,纷纷举起武器,却不敢上前。
蜀锦挟持着刀疤脸,缓缓后退,直到靠近灵霄。她侧首,在马耳边低语一句:"走!"
灵霄长嘶一声,扬蹄狂奔!
"放箭!射马!"山匪中有人大喊。
数支箭矢破空而来,蜀锦身形如电,短刀挥舞,将箭矢尽数挡下!刀光如雪,映着她冷冽的眉眼。
灵霄已载着沈砚之冲入夜色深处。
蜀锦缓缓站直身体,甩了甩震麻的手腕,盯着眼前的山匪,唇角勾起一抹狠绝的笑——
"现在,该算我们的账了。"
刀光映月,蜀锦的身影在人群中翻飞,短刀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寒芒。
山匪接连倒下,血溅黄土,哀嚎声回荡在山谷间。
她喘着粗气,手臂上已添了几道刀伤,血顺着指尖滴落。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具尸体,剩下的三四个山匪面色惨白,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