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抬手一指林生:“林生是吧,库房最近有鼠患,你去搭把手。”
又指向林月白,随口道:“这个是林月白?去找李主簿,他那最近缺个抄公文的。”
最后目光落在图越身上,上下扫了一眼,嘴角泛出一抹无名微笑:“你……跟我来。”
图越被他看的一阵恶寒,不过还是乖乖的跟着钱主簿向前走。
大理寺内部错综复杂,回廊曲折,还有许多突然窜出来的官员,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嘴里不住念叨着“借过借过”,加之那钱主簿年岁虽大,走起路来却像只偷油的老鼠,身型灵巧,步伐飞快,一会就不见了踪影。这一路走来已是把图越累的气喘吁吁。
终于,他们走进了一件宽敞明亮的屋子。黄花梨木的横桌整齐摆放在两侧,桌上案卷如小山般堆叠,所有官员都在埋头眷写,无人抬头。
“子谦,子谦在哪?”钱主簿站在门口,大声呼喊。
一个圆脸大眼,面容可亲的年轻官吏抬起头,亲切的说:“大人,我在这呢。”
钱主簿指挥图越坐在这人身旁的桌子上:“他新来的,你带带他,认真点啊!”
那人连连点头,笑容灿烂地说:“大人,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嘛,包在我身上。”
钱主簿满意的点点头,起身离开。
图越看着身旁那人可亲的面孔,心里升起了些许亲近,兴奋的自我介绍:“你好,在下图越,原任将阳县县令,近日奉调入京,初来乍到,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那人却低头继续翻卷,头也不抬,冷哼了一声:“郭琛”
这下图越有些尴尬,小心翼翼的继续问:“郭兄,那现在我该去干什么啊……”
“啧,”他终于抬起头,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县里来的,麻烦。你去隔壁案库拿每日各地送上来复查的案卷,没问题就通过,有问题的就批复打回去。”
图越勉强笑着点点头:“谢谢郭兄。”起身准备向案库走去。
身后却又响起郭琛毫不客气的声音:“还有,以后不要总是问东问西的,很烦。”
图越脚步一顿,闷声应道:“明白了。”
走出门时,图越垂着头,手中还抱着一大摞沉甸甸的案卷,心里却十分难受,他没想到刚上任的第一天,毫不掩饰的恶意就迎面而来。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没有无礼,没有顶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呆站在案库门口,不愿走出去,心里压着千斤重担。
图越低头看着灰扑扑的衣摆,心里默默想: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做官……
可下一刻,脑子里却出现林月白温柔的眼神,那句“我相信你”在脑中打转,挥之不去。
这点小事就要屈服了吗?图越在心中拷问自己,这样如何能成为林月白的最强小弟,如何才能保护他?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他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胸腔里涌起一股热流,他不怕冷眼,不怕幸苦,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受人轻视的,而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的。
这样想着,图越心里充满干劲,他抬脚大步回到自己的横桌上,开始投身自己的事业中。
直到傍晚时分,他才从一整日的活计中脱身。腰酸背痛,疲惫不堪。刚刚走出大理寺侧门,就看见林月白在一旁等他。
即使一身灰色官服也丝毫不掩他出众的气质。肩背挺拔,眉目如画,目光清明温润,如一汪泉水。引得周遭行人纷纷侧目而视。
林月白迎着他走来,脚步微快,轻声问道:“今天过得如何?”
图越有些失落的摇摇头,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声音说:“有点累……不过我可以的……”
林月白闻言掏出一张手帕,轻轻拭去图越鼻尖的细汗,语气中带着怜惜:“那回去由我做饭,好好犒劳一下你,你想吃什么?”
真的吗?他竟然能够吃到林月白亲手做的饭菜,原著中可是花了不少笔墨描写林月白的厨艺之好,就是凭借这首厨艺,他成功的获得了小皇帝的信任,扫平了自己成为摄政王的最后一点障碍。
图越眼睛瞬间亮了,疲惫一扫而空,激动的几乎跳起来:“太好了!那我要吃糖醋小排、红烧肉、椒盐羊排!还有还有……”
他在一旁涛涛不绝的讲着,林月白在一边看着他笑,浅浅的梨涡里溢满了甜蜜。
就在这时,两辆金边马车稳稳停在他们眼前,前面一辆车帘挑起,一名身穿深紫色太监服的男子走下马车,尖声细气的说:“可是林大人、图大人?咱家奉圣上之命前来传话,今日在宣德殿设宴,给两位大人接风洗尘。”
圣上设宴?给两个七品小官?
这下不光图越呆住了,就连林月白也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愣着干嘛?快随咱家上车,陛下可等不得。”太监催促着。
二人对视一眼,心头浮起难言的担忧,但也只能默默登上后面的一辆马车。
车厢微微晃动,车内静的出奇,二人虽无语,却都感到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