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虫子。”不知何时一个男人站在了那里。
金色的瞳孔就如同那上好的昆山之玉,柔和,却又不容小视,他的视线不会让人感到喘不过起来,但也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弱者。
因为在下一秒,属于王者的威压完全的回来了。
银知道这个人,虽然从没见过,他是唯一一个在‘那一天’没有来的那个人,并且对他们那无聊的计划感到不屑的人,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当时这人听到那个计划的时候直接转身就走,当别人问他原因时,他就像看透了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道关卡,“那个渣渣知道了是不会同意的。”
他可能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金即将要死亡而乱了阵脚的人,他是——嘉德罗斯。
“有什么事?”暗蓝色的瞳孔平淡的看着他,丝毫不受其威压的影响。
“那个渣渣...怎么样了?”嘉德罗斯别开了头,脸上有着可疑的红晕。
嘉德罗斯的问出口的一瞬间整个场面像是冻结了一般,银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沉重的回答着,“快不行了,只要再一次复发就...”
“啊...是吗?渣渣可真是脆弱啊...”黄色的围巾随风飘动着,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男人的口气一如以往的狂妄,若是忽略他此时微抖的尾音。
“...嗯。”,银小声的回答着,其声音微弱到只要一个不注意就可能会被遗漏,他没有看嘉德罗斯最后一眼,继续赶往金的房间,因为银知道那个男人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无助的,脆弱的,失去了心爱之人的样子。
因为像他们这样平时带着面具做人的人,脱下保护自己的面具的那一刻——是那心中最为脆弱的那一刻。
厚重的刘海遮住了男人的神色,直到银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为止,突然将手往墙壁上重重一撞。
‘咚’手分离墙壁之时,灰白色的粉末从裂缝中落下,墙壁被他砸出了一个洞。
嘉德罗斯对自己的‘杰作’丝毫不在意,他双手放进口袋里,往银完全的相反的方向走着,慢慢的隐没在了阴影之中。
神啊...如果可以听见我所说的话,就请你让他活下来吧。
...
白哲又修长的手轻敲着金的房门,银将手放在了把手上,按下往里一推,就看见了沐浴在阳光下的青年。
淡金色的眼睫毛微抖,那一对比古代瓷器还要精致的天青色瞳孔缓缓挣开,看到来人时,嘴角勾起对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一瞬间的笑容就如同百花齐放,那一刻天地间恰然失色,眼里除了他以外便容不下其他事物,金的笑容牢牢地记在了银的心里,就算是躺在那冰冷的手术室的床上,回忆起那抹笑容他总是会带着笑意。
他就如同初春的阳光,一点一点的渗入人的心底,等发觉时早已上瘾。
“金,该喝药了。”,银将碗从托盘中拿了出来,将他放到离金最近的床头柜上,碗还冒着热气。
“又药喝这个苦死人的药了?能不能不喝啊?”金有些害怕的看着那一碗药,双手撑着下巴,嘟着嘴,试探道。
少年脸上带着笑,回应道,“不能。”
琥珀色的瞳孔斜了少年一眼,金小声委屈道,“恶魔。”
少年眯起了眼睛,脸上带着笑意,“嗯?金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突然感觉到后背发凉,金赶快否认道。
看着少年苦着脸喝药的样子,银莞尔一笑,将心底的不安全部埋藏在心底。
“银,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吧?”金喝完了手中的药,他将碗放到了一边,有些不安的问着。
阳光透过窗帘照在桔黄色的头发上,让原本偏橙色的头发上镀了一层金色,蔚蓝的瞳孔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他直视着少年的眼睛,那次也好,这次也好,金他总是会对这样的事情格外敏感。
银伸出了手将它放在少年的头上,轻柔的揉着,暗蓝色的瞳孔对上了不安的双眼,少年用他那特有的声音坚定的回答着,“会的,一直。”
我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的——用我那颗健全的心脏。
少年的开心的笑了,但银知道这不过是暂时性的,等金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他早就消失在少年的生活中了吧,到那时银希望金能一直保持着笑颜,他不该背负那么承重的东西。
说着不可能实现的话语,一点点的将对方蒙在鼓里,一直对未来包含着期望,这是对他来说最善意的谎言。
银慢慢的走出了少年的房间,将少年的房门关上,手指抚摸着金的房间的门牌,闭上了眼。
想起少年脆弱的躺在床上的样子,想起少年捧着脸看着他的样子,想起少年拿着那一束束淡紫色的花朵做成一个花圈的样子,想起自己生病时少年拖着病弱的身体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房间,互相叠在一起的手,少年露出了他特有的阳光般的笑容,轻轻的说着,“要早点好起来啊。”
银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着,他可能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笑容有多么像他金,一样的柔和,一样的阳光。
微风吹动着少年淡金色的发,这是银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露出一抹淡静的笑,他本以为他会一直谨慎的活下去,但是自从来到这里后,认识了金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这里的生活是他以前向往过却用永远不会触及到的生活,没有杀戮,没有死亡,安静,平和。
银转过身,决然离去。
再见了,金。
...
冰冷的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淡淡的消毒药水味,有些刺鼻,但却又让银感到些许安心。
因为第一次和金见面的时候也是在一个这样的室内,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少年桔黄色的头发上,少年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在那苍白的脸色和瘦弱的身体上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为何在面对即将要死亡的恐惧和痛苦上他还能笑得出来呢?
这是当时的银不曾理解的,但在之后与少年相处的日子上他渐渐地明白了,不是少年不害怕死亡,而是他不想让那些人担忧。
如果连死前都要愁眉苦脸,让那些眼睁睁看着你死亡却无能为力的人,他们的心里会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若是能用笑容就能解决的事,那么为何不多笑笑呢?
“我从未后悔过诞生在这个世界。”手中的茶杯的冒出丝丝热气笼罩了少年的脸孔,少年弯起眉眼咧开嘴一笑,一滴泪珠从眼眶滑落隐没在了少年淡色的发间。
没有人注意到他流下的眼泪,因为金是不会让他们看出任何异样的,就这样隐藏下去吧。
换上了浅绿色的病服,脚上也要穿着医院派发下来的白色袜子,银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笑了。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挽救的你生命了?
银色的刘海垂落下来遮住了男人的右眼,男人透过玻璃窗看着在房间里笑着的少年,眼神一暗。
如果金没有心脏病是不是就会想这个少年一样,健康的活下去?可惜没如果。
以金现在的状态注定要失去一人,如果可以格瑞希望金不用背负着这么沉重的事实,但是在什么办法都找不到的情况下,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去使用那个所有人都禁止的人体研究。
是啊,地底下的人差不多都是失败品,他们有着决定性的残缺,有些是感情上的,有些是人格上的,有些是道德上的。
就连当时造出的银也是,对他们而言都是失败品,而就在他们都绝望的时候,凯丽拿出了一本书。
那是一本给予了他们希望的书,上面详细的记载着有一种可以更换心脏的手术,只不过它的主要问题是一定要和需要更换的心脏的人匹配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才能勉强执行。
这也就是那个‘计划’的开始,起初同意的人和反对的人形成正比,但在金的身体越发越脆弱的时候,反对的声音渐渐地下去了。
他们不愿意失去金。
所以得知银还在地底存活并且身体状况比金还要健康的时候,不得不说他们是激动的。
恨不得立刻把他带上来,进行手术,但是他们察觉到了换心手术多多少少都是有风险的。
这让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心安分了下来,不能让他冒险,需要更多的经验还有测试。
就这样手术的主要流程就交给了那些一直照顾着金的医生,起初他们是用老鼠来试验的,一窝老鼠里至少只有两个成功的在换了心之后还能活着。
这样的过低的百分之比让他们多少有些恐惧,也有想过就这样放弃计划陪金度过余生的。
但是就在医生拿着拿着两只鼠出来的时候,被打破了。
手术很成功,克隆鼠与原鼠的匹配程度让他们完全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
这样的巨大的成功不知不觉中鼓舞了所有人,‘计划’很快的就被敲定了,但是有个人提出了异议。
其实不止是他,还有三个人同时提出了异议,这让整个场面都变得非常的安静。
“那个渣渣知道了是不会同意的。”少年...不已经成长为男人的嘉德罗斯冷静的说着,琥珀色的双瞳此时只有冰冷。
像那个渣渣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接受另一个人的心脏来让自己存活?
语毕嘉德罗斯离开了那场会议。
第二个开口的是卡米尔,“先不说金会不会同意吧,这里面的风险也不是一般的大,就先说缝合血管这一块,若是没有高超的手法和细致的内心,失败了,金会怎么样?”
卡米尔的反对可以说是一针见血,正如他所说那些医生也只不过是接触了这项手术的‘新手’,可不像书上说的那些日月累计的医生可以做的到的。
“我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风险。”卡米尔站了起来,离开了这场会议。
跟随卡米尔的还有雷狮,他的回答相对来讲就简单粗暴了许多,“正如卡米尔所说,本大爷还想小鬼留在我身边久点。”
有些时候比起去努力挽救不如活在当下不是吗?
至少他会一直在我的回忆里,在我的心里,永存。
见他们都站起了身,褐色头发的男人急急忙忙的站了起来。
“很抱歉,在下...”
碧色双瞳不安的转动着,某骑士深呼了一口气,将内心的不安化为坚定。
“在下的骑士道上接受不了这样的计划,告辞。”
一黄一蓝双剑别在男人腰侧,随着他的摆动而透出靓丽的色彩,温和的脸孔上多了丝不会被任何人的动摇的决心,那是属于他的道义,他的心中的正义。
“在下,将会陪着金直到他的生命走向终结。”
纯黑的领带随着男人的动作飘逸着,碧色的瞳孔中闪过绝不会被动摇的决心,在众人复杂的神色中离开了会议。
‘咚’一只带着纯色黑手套中间有一颗白色星星的手重重的砸桌子,男人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房间。
微风吹着他的发,右眼时不时地被银色的发丝给遮挡,男人站在长满绿油油的草地上,看着那片一望无际的天空,他苦笑着。
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拿人来换心啊...
可是金快要撑不住了,我不想他死啊,我不想抱着一个逐渐冰凉的遗体,而是一个少年温暖的体温。
金,我喜欢你啊...
深紫色的瞳孔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但是男人一滴眼泪都没流出,他只是红着眼角静静的看着那片蔚蓝的天空。
...
嘀——嘀——
何种各样的机器所发出的声音扰乱着银的脑袋,入眼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
暗蓝色的瞳孔微转,看见的是一张张严肃的脸孔,少年的身边正被一群群身穿浅绿色的男人包围着。
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她也身穿一件浅绿色的袍子,墨黑的长发被同色的布料包住,宝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玩味。
“今天是本小姐给你静脉注射呢~真是走运了。”
银对着那女人笑了笑,“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白嫩小巧的双手拿出一条止血带绑住了银的上臂,随后她拿出了一块棉花在上面沾上了许多酒精,她抓住银的一只手在他的手肘静脉出用棉花擦了几次,食指和中指的配合轻巧的拔开了包着针的塑料管,对准静脉插了进去。
女人整个人的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早就练习了不低于百次以上,针头刺进皮肤的那一刻除了有些微微刺痛意外并没什么特别的疼痛。
“现在该给你接上氧气管了。”,一个细细的透明管子出现在银的眼前,女人语气平淡。
银没有说话,他任由着女人为他连上隔着各样的医疗器材,很快整个准备工作就做好了,现在只要注射麻醉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透明的营养液顺着管子一滴一滴的流进银的血液里,女人从铁质的推车上拿出了一瓶小东西,针头轻巧的刺进那塑料的盖子,将推杆缓慢拉出,瓶子里的透明液体也被吸入针管中。
“要开始打麻醉了。”女人的声音像是在下最后的通牒,而这将是银这一生见到的最后的光景。
看着女人将关闭了输液,将静脉注射针的管子松开,针头慢慢的插进那个管子里。
手指触碰着推杆,即将推进...
一个粉色短发的男人冲了进来,他气呼喘喘的叫着,“凯...凯丽!金...他...金他...”
男人的脸上的情绪很复杂,含着悲伤,难以置信,等情绪。
凯丽直接扔下了手头上的工作,她用力的捏着男人的手臂焦急的说,“金,怎么了你快说啊!”
看着粉发男人支支吾吾的话语,银突然感觉到心悸,像是有什么的东西即将要消失了一样。
他不管不顾的拔下了身上所有的医疗器材,手肘隐隐作痛,血液也顺着那个被针刺出的小口流出,但银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可千万别出事啊,金...’少年拼尽全力的奔跑着。
已不正常的速度跳动的心脏,大口的喘息声,绷紧的肌肉,还有那似有似无的惧怕感。
他在惧怕着什么?不,应该说他即将看到的事物让他恐惧,那是一个他一直都不愿去想的未来。
跑到了那条银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口,入目的是一个个熟面孔,他们此时的表情有一个共同处,那就是‘悲伤’。
心脏的还在快速跳动着,但是银感觉他已经失去了以往的来到这边时的喜悦,那种即将会见到心上人的——喜悦。
双手开始发起了抖,银紧紧地握住了双拳,试图隐藏着情绪。
他慢慢的走向金的房门,听到了声响的他们抬头看了一眼,都心不照宣的让开了一条道。
‘咚咚’,心跳渐渐地回归平静,暗蓝色的瞳孔中满是不安,捏成拳的手缓慢的松开,手心触及到一片冰凉。
少年就这样卡在了那里,抿成一条线的双唇,还有止不住颤抖的手,都让在告知着银,‘只要打开了这扇门,你对未来的幻想全部都会化成泡沫。’
就算这样你还是要决定打开这扇门吗?
这时一个少年音响起,“银,其实你可以不用打开的。”
却不想这无意间的一句话将原本卡在原地银,动了起来。
“我会后悔的。”金发少年喃喃道,推开了那扇对他而言沉重无比的门。
我会后悔没去见他最后一面,我会靠着我们之间的回忆来度过余生,我会慢慢的在未来的日子里抓狂,我会撕心裂肺的喊着他的名字。
失去了他,我的未来‘再也不完整’。
明媚的阳光穿透窗帘照进了室内,洒落在少年的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孔上,折射出微弱的光芒,似真似假,近乎虚幻。
纤细而又修长的手指划过少年细腻的脸孔,触及的却是一片冰凉。
瞬间银的心情就如同掉入深潭之中,冷的刺骨。
金发少年苦笑着,‘连最后一丝期望都不给我吗?’
桔黄发色的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着,就如同陷入了睡眠一般,但是没有起伏的腹部却在告知着他‘他已经离开了’这件事实。
在银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室内尤为明显。
眼泪模糊了视线,就连金的样子也看不清了,轻柔的描述着少年的轮廊,食指触碰到少年微凉的唇。
微微一顿,银闭上了眼睛弯下身,吻上了失去了温度唇,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没有人能够代替你,就算这个人是我。”银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一步一步的向门外走去,如同阳光般的金发就如同褪色一般变成了雪白色,银那双跟金一模一样的蔚蓝色瞳孔也渐渐的染成血红色。
他没有转过头,因为他怕再看一眼,他就会崩溃。
没有人能够代替你,就算这个人是我,我不是你的‘克隆人’,我是活生生的‘人’。
我是从今往后将会一直爱着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