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我有一种预感,预感自己的穿越很命苦——还是打工人的命苦。
“阿那克萨戈拉斯,你放心闭关去吧。”我举手发誓,“我会捍卫住你智种贤者之位的。”
那刻夏脚步一顿,蓦地有点迟疑。
他深深地凝视着我,试图看出我的心虚。
但我全部的心虚都体现在念对他名字上了,所以当时我自信极了。
那刻夏:“……”
——算了,不管了。
目送那刻夏进入根石之间闭关后,我停顿两秒——直奔他办公处和私库翻他的军火。
他去解明世界的真理了,而我,将拿着真理解决世界。
*
我是被那刻夏捡回来的。
开局刷新点在一个墓碑,他冷着脸问我是谁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那语气像极了抓到学生逃课的教导主任,我人还没完全回神呢嘴巴就已经回答说迷路了对不起老师。
我:“……”
我回神了,脑袋空空,这种记忆一片空白的难受令我没忍住捂住脑袋,视线投向四处收录信息以填充思绪。
感觉像穿越一样,起码我不觉得周围环境熟悉……幸运的是能听懂话,而且墓碑上写着「阿那克萨戈拉斯」也能看懂……
“额,请问您是?”我谨慎提问。总忍不住将视线落到他手背上的令咒——令咒又是什么。
出于对教导主任的敬畏,我咽下想脱口而出的master。
他看了眼墓碑,又看向我,最终淡然:“阿那克萨戈拉斯。”
我:“……”
我礼貌的微笑僵住了。
看看阿那克萨戈拉斯,看看「阿那克萨戈拉斯」,再看看阿那克萨戈拉斯……
“……”我爆发出尖锐爆鸣,“鬼啊——?!”
阿那克萨戈拉斯:“……”
阿那克萨戈拉斯:“蠢货。”
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原来不是穿越,是我死了,难怪一点记忆都没有,原来是死了啊。
诚恳地描述了自己的状态,期盼这位鬼大哥能为我解释一下鬼界常识。
那刻夏:“……”
以为傻子是个形容,没想到真来了个傻子。
他一言难尽,但既然是脑子出问题……好吧,还算好心的阿那克萨戈拉斯阁下勉强按下不耐,一边搭话询问分析病情一边带人回树庭。
本打算挂走失扔昏光庭院。
但越聊……那刻夏越觉得不对。这家伙没有记忆聊天全靠本能,日常生活常识似乎没问题,但别的方面……
如果只是单纯遗忘那就算了,可当他道出泰坦名讳权能,还有翁法罗斯地名历史。
不像是遗忘,更像是从未了解。
*
再三确认自己不是死了来到死者世界后,我试图思考人生,但发现以现在的记忆储备连思考人生都做不到。
阿那克萨戈拉斯:“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我大惊。
“居然真的不是吗……”他开始沉吟。
我:“……”
什么你原来是诈我的吗?
阿那克萨戈拉斯你有点过分了,但凡我脑子里面多装点东西……
话又说回来,其实我只是本能有这种感觉……说不定我是本地人呢……
我不会被抓去研究什么的吧?还是忘不了初见时对阿那克萨戈拉斯那种教导主任的恐惧。
人要有不屈不挠的勇气,这个阿那克萨戈拉斯看着蛮文弱的说不定我逃跑能跑——
阿那克萨戈拉斯漫不经心从怀里掏出一把枪。
我:“……”
我撤回一只自作主张的脚。
人还有要能屈能伸的精神。
“去神悟树庭是为了你好,”他嗤笑,“像奥赫玛可是对天外世界讳莫如深,蜗居在那点可怜的认知里自欺欺人。”
“要是知道你来自天外……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这小子是不是和奥赫玛有什么私人恩怨,还有我又不傻为什么要让人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丧心病狂诈骗脑袋空空人士吗?
阿那克萨戈拉斯瞥了眼似乎很不服气的人:“你清楚翁法罗斯现状吗?黑潮入侵世界末日。”
“……”什么?
“唉呀,如今逐火的黄金裔追求再创世,也不知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也不知这个新世界容不容得下你这个外来者。”
我:“……”
这就有些危言耸听了。
但一路上遇到的怪物又让我深刻意识到这个翁法罗斯的恶意,这种世界我稀罕吗?
“不过若是我解明了世界的真理,说不定能找办法打包把你扔出去。”
阿那克萨戈拉斯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很像那种画大饼的老板。但更可恶的是我别无选择——一方面是他有了把柄,另外一方面……听完介绍,若都是真的,这个破世界我确实不想待。
这样看来,还真的得靠他。
*
本以为只是捡了个素材,一段时间过后,意外发现压榨起来相当好用,那刻夏毫无心理负担地就把一些活甩出去。
树庭课题他已经审厌了,这些家伙到底都是什么脑回路总能整出新花样,但这活没人干不行。
现在好了,他甚至可以闭个关专心自己的研究。
*
成功拿到心心念念的枪和库里的大炮,头顶压着的BOSS还闭关了,被生活磋磨的我终于可以发泄打工人的怒气。
大家都知道,人来到一个新环境多多少少都会有所警惕,更谬论我还是个失忆人士。
所以初来乍到打工的我那是、态度相当好。
好到有些煞笔一看呦审核的不是那刻夏了不用担心被他骂了于是一股脑塞来那些惊为非人的课题——甚至被拒绝后还反复申请。
我觉得和他们说不清,有的人就活在自己世界里根本听不进劝。
缺乏底气时我还算老实,但研究完翁法罗斯战力情况还有枪了的我面对这些学者,只觉他们不老实。
——我需要一个机会,让全树庭知道我的不好惹。
这种机会多的是。
在他们吵吵吵天天吵雨到底是艾格勒还是法吉娜一部分的时候,我偷了敬拜的家,把他们那些艾格勒法吉娜的神像祭具什么的运出来。
然后偷了莲食种植用的大功率光照灯和绳结的凹面镜什么的结合起来对神像进行曝晒。
“等下雨了我就撤,看撤谁的雨停了雨就是谁的。如果就是不下雨那说明要么这俩都管不了,要么它们觉得这个问题无所谓只有煞笔才在末日里纠结。”
树庭学者们:“……!”
树庭学者们爆发出尖锐爆鸣,你在做什么我们问你在做什么?!
尤绪弗罗手指着我鼻子骂我不敬泰坦在渎神。
是的我承认我相当不尊重他们的本土文化信仰,但是,那咋了?这个翁法罗斯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吗?我只知道一天天审核看课题加班焦虑末日的我怨气比鬼还重,就是见不得其他人好过。
就你能指?
我掏枪也指着尤绪弗罗的鼻子骂要是泰坦有意见就来一道雷劈死我都掌管雨了没道理不能借个雷对吧,泰坦都没意见你搁我面前狗叫什么。
“还有哪个山羊的煞笔一次次递你那个把鸟送进火筒指导火筒飞行方向的课题?你那些煞笔课题我都不想喷到底哪来的底气发过来?先转去绳结上课能做个火筒出来再说这话好吗?”
“有本事站出来!我今天给你绑智种大炮上让你指导炮弹飞行方向!”
真理只在大炮范围之内,现在我手握大炮,我就是真理!我要这个神经树庭知道一个没有牵挂无敌的打工人发疯是什么样子!
那刻夏会站上辩论台和他们互吵甚至会政治避险,我不会,我只会掏枪找炮和他们互轰。
是憋屈地死在末日或者有可能再创世轮不到我还是爽一把死个痛快我自有安排。
看我不爽的莲食滚回去种地。
看我不爽的山羊滚回去养殖。
看我不爽的绳结滚回去解题。
看我不爽的赤陶滚回去跳楼。
看我不爽的曳石滚回去拉练。
看我不爽的敬拜滚回去求神。
看我不爽的智种滚回去炼金。
滚,都给我滚,看我不爽你就自杀,态度没有烂命一条。好喜欢这种感觉,不管是认识的还是陌生的,大家都撕破脸像生死仇人一样,眼里嘴里心里跟淬毒了似的,最纯粹的战斗与咒骂,不掺杂任何利益不考虑任何后果。
我仅存的摇摇欲坠的理智只让我在行动前叫了昏光庭院的医生过来。
这叫什么,真理医生已经备好,开战!
一开始还集火骂我,在我真的发射大炮为树庭修剪枝桠后闭嘴了。然后轮到我骂他们,所有人火气被挑起撸起袖子就干,骂来骂去互相指责甩锅最后已经不局限于我了。
莲食给了山羊一脚恨对方的异兽啃了自己的毕业论文,山羊踹回去搞得我的毕业论文你们没吃回去一样。
赤陶抨击其他学派以理性扼杀艺术的自由,然后被绳结嘲笑唯一一篇有关你们存在意义的书还是我们贤者写的。双方贤者都拦不住直接打起来。
敬拜智种因为自家贤者的恩怨互相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曳石试图劝架,被骂只知道拉练的莽夫多管什么闲事算什么学者直接去军营不好吗。沉默后也撸起袖子让大家切身见识他们拉练的成果。
就像回到了七贤议定前,各派都认为自己更接近瑟希斯理念互相争论的时代,多么怀念与熟悉。
“还有你,凭什么卡我课题?!”
面对这声质问和挥过来的拳头,我连枪都不想用,抓着大炮抬腿就是一脚踹飞:“我可去你的,煞笔课题哪来的脸!”
那刻夏的枪和炮固然好用,但恨起来还是亲手揍的更爽。
不过我也不会有武器不用被欺负,围攻打不过的时候就果断舍弃体术,大炮教做人。
炮火轰击,甚至点燃树庭。
众人冷静一秒,然后发现居然下雨了。
树庭不会烧没,遂继续在雨水中火拼。
*
那刻夏抽完一份自己的血进行提纯实验,结果不是很理想,正蹙眉思索下一步同时缓解失血带来的略微眩晕,外面就传来一声轰鸣。
“……”哪个赤陶跳楼了?
接二连三的响声乒乒乓乓,总不可能是赤陶在下饺子。纷争眷属又或黑潮入侵?
他揉了揉太阳穴,暂停实验离开根石之间。
……
那刻夏:“……”
对着这混乱的局面,智种贤者,头一回体会到CPU烧掉的感受——那家伙掏空他私库造反了?
莲食贤者美狄亚见他过来,走过去叹气:“拦不住,都是火气让他们发泄一下吧,树庭里的几个黄金裔在帮忙看着,昏光庭院也已经在待命。”
顶多受点伤长点教训,出不了事。
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后那刻夏差点没绷住。
当初吵了三个月会议又争了七天才达成一致的各派,现在一口气被带回去了?
“你怎么就找了个更能渎神的继任者?”美狄亚恨铁不成钢。
“那不是——”
时刻关注战局的美狄亚打断他的话,向某个方向示意:“看,你继任者给了尤绪弗罗一套连招。”
不喜欢被人打断说话的那刻夏一听是这,丝毫没有了被误解被冒犯的不悦,顺着美狄亚所指,果不其然发现那家伙和尤绪弗罗掐起来了。
“我们可是学者!这简直有辱斯文!”
“看见斯文败类直接给一拳这才叫有辱斯文!”
“你和阿那克萨戈拉斯一样!缺乏敬畏之心的渎神者啊,你们迟早会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有本事现在一道雷劈死我!不然我现在打死你就是命运三泰坦的指引创生三泰坦的纵容支柱三泰坦提供的场地灾厄三泰坦借来的能力!”
“你——”
“你什么你打架就你会叭叭?!吃我一炮——发丫地轰!煞笔敬拜!”
……
好一个物理意义上的辱斯文。
好一个利己主义的信仰泰坦。
那刻夏想了想,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遂摸出石板开始录尤绪弗罗吃瘪实况。
*
我背手低头。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那刻夏诧异:“你知道?”
“是的,”我咬牙,“应该更早就选择和他们爆了。”
“……为什么打人?”
“因为他们有病,他们没病打他们做什么?”
“……那他们为什么还打你呢?”
“因为他们有病!他们没病为什么会打我?”
“很棒的逻辑,”他点评,“没想到我还会有羡慕别人自信的一天。”
我骄傲。
“但你似乎没有考虑过我的死活。”
……那是什么?我都不在乎生命不在乎这个世界直接和他们爆了还会想你之后会怎么样吗?
但话又说回来了,既然火气发泄完了情绪稳定下来了还没死……
那,那还是要考虑靠那刻夏的研究送我回家的。
“伟大的阿那克萨戈拉斯,”我深呼吸,从心道,“我知道你一直和尤绪弗罗不对付,我打架的时候你在录像对吧?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
“是不是你应该的另说,但确实是他应得的。”
哦,拿我当尤绪弗罗报应啊,也行。
*
经此一战,树庭学者们顿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好口才不如上拳头的人生哲理。
当对方拳头比你大的时候,可以不听你叭叭直接拿炮轰,这很过分了。
当自己拳头比对方大的时候,可以不听对方叭叭直接拿炮轰,这很爽了。
一琢磨,纷纷开始行动。
莲食把异典卉区里的植物掏出来研究(别的卉区将植物围起来是为了保护植物,异典卉区围起来是为了保护别人),甚至有人试图把捏了能直接去见塞纳托斯的夜冥菇丧心病狂当子弹——被美狄亚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