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花呀?”
“是向日葵。”
“为什么她不画那个小方块。”
“因为人家已经是高手了,你还是个小菜鸟。”
一个小女孩贴的很近,问道:
“这是你想象的吗?”
向希拍拍蘑菇头,俯着身子和她们聊天。
“不是,这是我自己的东西。”
“那姐姐怎么不带来做参照,张老师说看着才不会画错。”
画室开了暖气,可向希的手仍旧很冰冷,小朋友冻得缩缩,过几秒又觉得好玩,主动凑过去。
小朋友的头发很软,像热乎乎的棉花糖。
才哭过不久,向希眼下挂着厚厚的泪袋,人比原先憔悴,但还是撑着笑道:
“被我不小心弄碎了。”
小女孩很是惋惜,神色认真地叮嘱她道:
“那我们下次要更小心哦。”
还踮起脚拍了拍向希的脑袋。
向希非常不想自己控制不住在画室里掉眼泪,于是把小女孩抱在腿间,把自己的画笔放在她手里,大手包着小手,道:
“我来教你画画吧。”
小女孩没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只知向希要亲手教她,甚是开心。
“好。”
向希教过不少小朋友,所以极其的熟练有耐心,先把最开始大家都容易犯的错讲一遍,又带着小朋友细细地分析,动手。
“画画时要坐端正,不然你画的东西可能就和身体一样是歪歪的。”
小朋友乖乖把背挺直,又问道:
“可是姐姐,我把背背挺直了,线线也是歪歪的。”
“因为你还不会控制笔的走向,这是正常的,我们不要心急,慢慢来。”
“有阴影的地方颜色要重些,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切换一根更深更软的笔,比如这个。”
其实所有东西老师都讲过,但大班教学最容易的就是走神,小朋友听着还是感觉是新知识。
“这个地方歪了,重新来。”
“这里要重点。”
“这里感受一下透视。”
…….
无路如何经过九九八十一擦擦改改,一个较为正的轮廓出来了。
“姐姐,你多久开始学习画画的?”
这个小妹妹其实很有耐心,有些小朋友说过多遍后就开始有了小脾气,但小妹妹说改就改,有时候不等向希说,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先一步擦掉。
“妹妹多大了?”向希反问。
“我三年级了,在清风小学读书。”
整个清风巷的孩子基本都在那里,向希也是那里毕业出来的学生。
“姐姐是二年级的时候开始的。”
“那姐姐为什么想学?”
“因为喜欢。”
向希又指了几处要修改的地方,妹妹赶紧擦掉。
“我不一样”,妹妹一边擦,一边嘟囔着嘴,“我是被爸爸妈妈逼来的,站在门口那个就是我的坏爸爸。”
其实已经临近下课时间,不少家长已经在外面等待,全透明的玻璃墙,可以看见家长们努力寻找孩子的脑袋和实现,向希寻着指示找到了那个“坏爸爸”。
“但我现在喜欢上了。”妹妹重新画好,线条笔直流畅了很多,“因为姐姐教的很好。”
亮亮的眼睛里真的写着喜欢。
向希笑笑。
“那姐姐除了上课外什么时候会画画?”
一点真情自然地流出,她答道,然后视线转向了被她搁置在一边的向日葵。
“心情不好的时候。”
她忘记了最开始时这朵向日葵的叶子是什么样式的,于是她画了一片舒展的,一片蜷缩的。
“那姐姐刚刚岂不是心情不好吗?”
向希没说话,但小朋友感受到了她低落的情绪。
“姐姐在烦恼什么?”
向希摇头。
妈妈说别人不想说的事情不能强逼着别人说出来,温乐乐只能抱抱向希。
“姐姐画画的时候心情会好吗?”
她猜着。
向希点点头。
画画一直是一个让她调节情绪的活动。
“其实也不全是。”
感受到小朋友的暖意,又经过几个小时的调节,向希现在心情其实好了很多。
“开心的时候我也会画。”
刚刚温乐乐都说了喜欢上了画画,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小妹妹对画画有一点点悲情色彩。
“比如现在姐姐就很开心,觉得脑子里有好多好多想画的。”
“和乐乐在一起最开心了!”
温乐乐开心道。
向希那天画了很久,画到画室上完一堂又一堂课,画到孩子们都被家长接回家,画到老师也与她告别,画到保洁奶奶催她赶紧收拾东西,画到天空暗沉。
所幸画完了。
今夜无星无月,晚风依旧冰冷,街道上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是回家路上唯一陪伴向希的事物。
回家后,她拉开柜门,把素描放在了一张黑白的人像旁边。
照片里的人有一头真正和棉花糖一样洁白的白发,数不清的皱纹,眼尾被拉的又长又深,圆润有肉的鼻头,总爱拿这个碰碰她,再亲亲她脸。
手指抚摸上那人的微笑,耳旁似乎又想起了那温柔又慈蔼的声音。
那人说,“婆婆爱你,我们希乖乖不是没人爱的孩子。你要好好活着,带着希望活着。”
但是他今天把希望打碎了。
泪水再一次决堤,向希抱着照片,蜷缩在柜子前,在这个又黑又空的房子里,无声地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