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绿川光接到琴酒的电话，得知清水真一平安无事，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后，他堵在心口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一点伤都没有吗？”他反复确认道。

“没有。”

琴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去把他接回来。”他言简意赅地向绿川光下达指示。

绿川光一愣。

他的目光略微向上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顶端显示的时间。

从清水真一进入别墅的时间开始算起，到现在为止，时间不超过两小时。

“任务……失败了吗？”

琴酒嗤笑一声。

“别把那小子想得那么无能。”他说，“直接去别墅门口接他，把他送到训练室来。”

“别墅门口？”绿川光重复了一遍地点，“您确定吗？”

琴酒没有回复这句话。电话被挂断了。

半小时后。

庭院大门敞开着，没有任何人看守。绿川光忐忑不安地将车开进庭院，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清水真一坐在庭院中的长椅上，上半身略微前倾，低着头，无聊地盯着自己的鞋子看。听到汽车行驶的声音，他歪着头朝这边看了过来。在确认过驾驶座上的人后，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

绿川光紧张地用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发现他的衣着十分干净整洁，只有袖子上有一些褶皱，似乎有人用力拽过那一块布料。

——他并不知道，那并不代表清水真一遭遇过危险，与之正相反，这是有人想要保护他而留下的证明。

这一刻，绿川光突然有些恍惚。

清水真一实在太冷静和从容了。单从外表来看，没有人能猜出他刚刚完成一件多么可怕的任务。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真的和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一样天真、单纯、善解人意吗？

可当清水真一来到他面前，扬起像是在学校测试中取得前所未有的好成绩般的笑容，脸上充满喜悦和骄傲的神色，期待地看着他时，这些疑虑又迅速地被他压到了心底。

不管怎样，真一平安无事，这就足够了。

清水真一在座位上坐好，关上车门。

“任务怎么样？”绿川光问。

“很轻松。”

清水真一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很是高兴。但很快，他想到了什么，眼神略微黯淡了一些。

“不过，就算没有我，这份任务也能被完成……我稍微有点挫败感，就一点点……”他说，“接应我的前辈易容成了西山恭忠的模样。”

西山恭忠？那不正是任务目标最信赖的人吗？

还有，易容？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组织内精通易容术的人，只有那位“千面魔女”了吧。这位被安排来接应清水真一的组织成员，难不成是“千面魔女”本人吗？

怪不得他给琴酒发消息时，琴酒一点都不慌张。

“要不是琴酒临时决定让我加入进这次任务中的话，他可能早就得手了。”

清水真一心情有些低落。

“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正常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至少绿川光完全没有因此感到情绪低沉，相反，他感到很安心。

大约在一分钟以前，绿川光还恍惚觉得清水真一表现出来的天真与温柔都是伪装——

现在，非常迅速且不可思议的，他完全打消了这份疑虑。

看来琴酒本人并不像组织中其他人所说的那样冷酷无情，培养下属的手段也并不像其他人所说的那样残忍。

“这说明真一很厉害。”绿川光用轻柔的嗓音安慰道，“就连琴酒也会考虑到你的能力，更加照顾你一点。”

这次，清水真一没有否认。

“好像，是这样的吧？”他不确定地说，“我之前还以为他在刁难我，因为志保跟我说，参加这场考试的人，十有八九都会丧命……但是任务很简单，没有死亡的风险，而且还很重要。”

他悠闲地看向窗外。花草树木逐渐从道路两旁远去，城市的高楼、花坛、来往的车辆行人慢慢地出现在了两侧。离开别墅区后，他们的车驶入了一条清水真一和绿川光非常熟悉的道路。

“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清水真一问，“我们要去鸦羽株式会社吗？”

他刚刚完成了一项无聊的的任务，此时非常想将那个留在家里的小朋友接出来玩。

不知道书页现在在做什么。

他开始走神了，脑海中满是离开家时书页紧紧贴在窗户上的模样。

“嗯。”

绿川光双手握紧方向盘，往右转了一点，超过了前面的车辆。

“我们先回家，换一身衣服，然后再走。这身衣服太不合时宜了。”他说，“琴酒要我把你送到那里——也许是要去给你颁发代号。”

“那可真是——不错。”

清水真一没有掩饰自己对此并不太感兴趣的真实心理活动。绿川光注意到了他有些蔫巴，但是没有多想。

不是所有人拿到代号都会开心的，组织里的大部分人都只是想生存下来罢了。

能活着就行。

能活下来就够了。

死亡随时有可能到来，比死亡更悲惨的结局也随时可能会出现。他们要面临的不光是组织外的威胁，还有组织内部那位疑神疑鬼、对叛徒毫不手软的刽子手的威胁。

阳光透过车窗玻璃，落在清水真一的膝上。清水真一默默地挪动身体，避开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