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朝笑容温婉,“陛下英明神武,力挽山河破碎,还天下太平,必然慧眼如炬。安勇侯乃陛下潜龙在野时选中的辅臣,其品性自有独到之处。于安勇侯府而言,已有陛下赏识,是否有我的青眼相看,无关紧要。”
乾元帝箭术独绝,百步穿杨不在话下,清楚看到崔家长女提及自己时眼底浓浓的赞叹、敬仰和拥戴。
袁望迎风稍挺胸膛。
朕的确很有赏人识辩的功夫,慧眼如炬倒也不是虚夸。
崔家长女不见天颜却有一颗琉璃心暗察朕的优点。
她很不错!
朝堂百官进奏本,总喜欢辞藻华丽虚伪至极的东西夸他千功伟业。其中不乏歌颂他封官之举如何英明。
那些溢美之词,袁望看得厌烦。
这会儿倒是耳清目明,心底十分满意。
不过转眸瞧见凉亭高氏女身周几人,好心情顿时减去一半。
“领事嬷嬷怎么当的差?那几个搬弄是非的,让她们家中父兄把人接走,回去好好教导!”
童公公连带着锦绣宫管事等人立时跪地告罪。
乾元帝目光阴戾地扫过跪了满地的宫人,垂颈的太监嬷嬷们恍惚觉得方才还晴好的天刹那蒙了乌云,帝王怒目如有刀锋实质,一时冷汗津津两股战栗。
前朝末帝不打理朝政,权柄渐渐落在宦官集团。
新帝攻破宫城的第一刀便是挥向太监。
整个宫廷的内监全被屠尽,天亮时漏雨的龙首淅淅沥沥吐出的竟是血水。
专属于内庭宫人的腥风好似消散。
“锦绣宫办事不力,大小管事每人四.....”
铡刀垂落的那一刻,帝王突然顿住话音。
就在方才,崔家姑娘假模假样地打个呵欠一副累极了的架势,起身跟其余秀女行礼后离去。
袁望心中浮起某个猜测,凝视亭台方向。
衣影蔓去,崔家长女之神态端庄好比佛台观音,人走影无,袁望眉峰轻挑,难得外现一丝浅笑。
石桌一角,盛过小宝塔似的肉脯碟子,空了。
僵在地上以为生机要灭的宫人突闻陛下语气大变,似含着笑音,“大小管事和嬷嬷各领十板,小惩大诫,不可再犯。”
众人如死过一场,忙磕头谢恩。
当晚,锦绣宫便有撕心裂肺的女子哭喊声回荡不休。
未经准允,秀女不得出屋。
屋内没点灯,院中禁卫燃起的火把光影影绰绰,映在窗纸如鬼如魅。
崔雪朝仿佛能嗅到兵士们行进时戈甲锵锵的寒意。
一声轰天响的撞门声,就在茶字号的旁边,听动静,是领事嬷嬷在喊秦家姑娘名号后,对方不主动出门还挂了门栓。兵士们丝毫不照顾屋中其余秀女的身份,直接撞门。
“救命!救命!陛下,臣女知错!臣女再不敢....呜..呜呜...”
后边的求饶听不真切,像是被塞了布团。
高二姑娘坐在暗处,吓得泪都不敢流,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被破门而入带走的轮到自己。
幸而秦姑娘之后传来侍卫撤走的号令,整个锦绣宫如死地,每个屋子门扉关得死紧。
一夜过后,不拘昨夜事给秀女们留下多大的阴影,新的领事嬷嬷照常开课。
诡异阴森的气氛飘浮在秀女们眼神流转之际。
往日高氏女身边簇拥附和的动静消失不见,所有人都知道是那一日在花园的事情传到了陛下耳中。
高二姑娘委屈,秦家姑娘等人虽可怜,但跟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自己人前失言?幸而父亲传了话,叫她不必畏惧,高家在她身后,除非是谋逆大罪,她不会有事。
听说那晚被带走的姑娘脸上全都挨了内廷司的篾板,容颜受损尚有医药治疗,声名损了连带家中父兄请罪谪贬,往后余生都要为她们行事不检点而赎罪。
崔雪朝犹有余悸,亏得她当时机敏不曾落人话柄。
这座宫城的新主眼线遍布,行差踏错半步便有可能堕入死地。这地方能吃人,万幸她不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