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俭舟转过身,安静的看着这位同伴。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俭舟对兰因的过去不甚了解——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对方的名字,以及一些模糊的印象。
兰因介于普通人与天才之间,有才华但不出众,没有给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在末日后,他不可或缺。无论是从技能,还是那些适时的提醒,亦或是……
那些怪异的幻象。
出现一次两次是幻觉——不断重复出现的,那些真的是……幻觉吗?
兰因到底……知道些什么?
“……”
俭舟垂下眼,那张漂亮的脸上向来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平静:
“为什么?”
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兰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双方都心知肚明。
兰因愣了下,然后无辜的笑了笑,那双如水的蓝眼睛温柔的看着俭舟。
很难有人对这样一张脸心生恶意,或者说连一丝一毫的脾气也不会有。他永远让人信服,永远可靠。
“俭舟,你听过那些都市传说吗——午夜时盯着镜子看,会看到另一个世界。半夜有人喊你的名字时不要回头,否则会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不要去数公交车的人头和鞋子的数目,往往会对不上……”
这位研究数学理论的X大教授讲述了一大堆早期论坛上传播的诡异故事,那些故事大多被证伪。俭舟很清楚鬼故事的恐怖感来源,往日常中加入一些反常元素,由此来营造恐怖的氛围。
兰因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格外好听,徐徐道来:
“那些传说是真的。”
“它们被抑制在某个角落,偶尔露出冰山一角。一切的毁灭都有预兆,那些不该被人类探究的事物,早就出现在世界上。”
“而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面对那些未知的异常——不看,不听,不问,不说。我们忽略它们的存在,它们自然也会忽略我们,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俭舟:“……”
清道夫的那位总队长,他总是在忙,俭舟找他时,他总用同一句话来应付俭舟——
“打怪兽ing,误扰。”
“等我成功拯救世界,就回来找你哦~~”
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他们说的是真的。
——
在谈话最开始,兰因就不动声色的挡住了俭舟的全部视线,他看不见身后的任何情况。
楚暮身上的寄生物被擦的一干二净,她也彻底昏了过去。尹冬潭一边感慨好神奇啊,一边把八音盒发条拧到最大——他还没忘记授粉的强烈精神污染,要是没这东西,他早就被小白花寄生了。
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除了他以外,在场所有人都离那个八音盒远远的,没人愿意把那东西捡起来。
然后尹冬潭嘟囔了一句楚暮怎么会变成这样,聪明如他立马想到了在老蔡那边翻出来的小册子,上面画着拿着枝条,身形越来越纤细的古怪女人。当时楚暮就是把这本小册子揣在了身上,尹冬潭恍然大悟,开口描述当时的场景,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第一次,尹冬潭被枝条绊倒了,地面凭空冒出来几根树枝让他和地面亲密接触。
第二次,尹冬潭刚说出一个字,就不小心把八音盒摔了出去,咔嚓一声断成两半。气氛瞬间凝滞,什么声音都没有,尹冬潭骂了声,这玩意跟着他跑了这么久,怎么现在突然摔坏了?最后他向那边的幸存者要了瓶胶水把八音盒粘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尹冬潭在粘八音盒时,总觉得附近有人在看他,但抬头的时候发现什么都没有——兰因在那边讲鬼故事,唐珂在掏药水治疗楚暮,幸存者蹲在远处发呆。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他刚刚想要关掉自动响起的八音盒,但往前走一步,八音盒也跟着远离一步一样。
……就好像有什么人在挪动八音盒的位置。
而现在,自他把八音盒摔坏开始,旁边似乎有人在盯着他。
尹冬潭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楚暮要是醒来看到八音盒碎了怎么办,把人家小姑娘的东西摔了,这要怎么赔,再做一个吗?
好在八音盒终于是粘好了一大半,但它又开始播放那些诡异的曲调。这次比上次更缓慢,不知道是不是摔坏的缘故,部分音调听起来有点像某种尖叫。
此时兰因刚好讲到某个都市传说,一个人因为砸碎了封印鬼怪的盒子,被鬼怪缠上。
“……”
唐珂感觉自己的眼睛要抽筋了,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朝那边的幸存者男人使眼色了。对方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八毛钱的水笔,在A4纸上乱涂乱画。
“尹冬潭!”
在捣鼓八音盒的尹冬潭扭过头,他只有头扭了过来,身体纹丝不动。按照这个姿势,他的脖子应该早就被扭断了,但是他仍然无知无觉:“怎么了,喊我有什么事?”
此时那边兰因的故事也快讲完了,故事平平无奇,最后那个打破封印,被鬼怪缠上的男人拧下了自己的脑袋。
“喊,我,有,什么,事?”
180度扭过头的尹冬潭一字一句的问道。
“……”唐珂从旁边又拿一罐胶水,“给,这个好使,粘合更牢固。”
与此同时,那边的幸存者男人扬手一挥,把一整张A4纸扔到了尹冬潭的面门上。尹冬潭无知无觉,像是丝毫没看到A4纸一般继续如常聊天,他在转回头的时候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纸张慢慢碳化,最后变成了一滩灰。
八音盒“咔”一声停下,不再播放诡异的音乐,而是舒缓的曲调。
尹冬潭继续捣鼓八音盒,在第三次他准备开口告知楚暮拿走小册子的事情时,唐珂阻止了他,情真意切:“大哥,我们一定要谈论这个话题吗?”
“没做亏心事,也怕鬼敲门啊——你看过那种恐怖片不,你只要说了鬼的名字,鬼就来找你了,就算你们无冤无仇,它也要想方设法弄死你。”唐珂一边撒药一边说,“我们就不能谈论点健康的东西吗?比如讨论怎么把王宵言弄死,或者怎样从这里出去?”
——
兰因说得对。
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他应该听兰因的,在没有解决能力之前,不去问,不去听,不去说。
解释到这里就够了。
俭舟不喜欢刨根问底,更何况现在也不是去关心这些的时候,他们还在授粉内部,出不去,黑雨的谜题还未解开……哦,还有一个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的幸存者。
他抬起头,发现楚暮已经变回了原样,她半睁着眼,十分虚弱,几乎站不起来,也说不了话,唐珂背着她。另一边的尹冬潭在擦枪,表情有些恐怖,咬牙切齿的念叨怎么把那疯子一枪爆头,旁边还有一个缝缝补补的八音盒。那边的幸存者蹲在地面上,抱着一沓A4纸,口袋里还装着几只八毛水笔和自动铅笔。
幸存者很有活力,虽然他之前趴在地上大喊救命,但现在到了安全地带,活泼了不少,笑呵呵的主动和俭舟打招呼:“你好啊。”
俭舟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长相平平无奇,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五官不出彩也不丑陋。穿着灰格子衬衫和休闲裤,相当标准的本地人打扮,只不过连番波折后头发拧成一团,蓬头垢面。
幸存者年龄二十五六上下。像他这样的普通人,一旦融入人群,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