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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捡了个男人。
那是黄昏之时,云霞远远铺在天边,像一颗巨大的琥珀糖正融化。
是在花园里捡的。
那花园许久未修理了,想想看,自从他把古堡里的人都杀死后,哪里还有人可以帮忙修剪草坪呢?
所以那些草疯长,掩住了那个男人。
那时他背着双手从古堡里走出,闲得太无聊啦,打算去花园散散步。
每次走出古堡,都会望一望那些蔷薇,它们肆无忌惮地爬满了古堡,把古堡当成一个大花池。
粉红色的朵朵蔷薇在云霞的照耀下,好像少女鲜嫩的脸颊或娇艳的嘴唇。
他弯起蔷薇般的唇瓣,再次赞同了自己的那个决定。
将尸体埋在蔷薇根附近,果然让花儿们得到了不错的养分。同样的,他也获得了一些。
他走下石板阶梯,来到了不修边幅的花园。
真是的,那些不漂亮的枝子干嘛长得那么长,简直像一个英俊男人脸上不该有的邋遢胡须。
总之这没有受到维护的花园,已经显得不伦不类了。
真是无聊。
他慢步着,他闭上了眼睛,他被春日里的风吹着,他幻想着。
他在幻想里问这风,他能像云祈一样,跟一个男人谈恋爱吗。
他是云祈的替身,在他准备杀掉云祈的时候,他犹豫了,正是这丝犹豫,让云祈逃跑了。
所以他代替云祈独自生活在蔷薇古堡里。
可是一个人真的太无聊了。
风停了,他睁开眼低头看去,原来是不小心踩到了一只手。
应该是处理尸体的时候遗落的某个结实男佣的。只需要捡起来埋到蔷薇根附近就好了。
“没长眼?”一道磁性又锐利的男声。
他愣了一秒,好久没听见人类的声音,耳朵在躁动。
他俯身看去。
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啊,哪里来的?哇,他瞪大了猫一般的圆眼瞳。
风送来的吧?
“真瞎?”男人掀起眼皮,风又吹来了,茂密的草苗在耳边沙沙作响。
那个踩过他手的人在贪婪地打量他,圆溜溜的黑眼珠子转动着,如乐器弹奏出空灵。
那神色——俨然像只馋坏了的猫看见鱼,所以应该不是瞎子。
“一边去。”冷冰冰的男人闭上眼,眉间似因疼痛而微皱。
这活生生的男人,很长一条,身材健壮,眼下有很浓的乌青,刚才说话的时候,那双眼有下三白,鬼森森的样子。
他挺喜欢。
他蹲了下来,伸出手戳戳男人,他的手又白又光滑,简直不像人的手,而像玉石之类的东西。
哦,他本来就不是人,只是个人偶嘛。
男人的腹部被戳了,眉间顿时聚满了褶皱,那里有伤口。
“走开。”男人再次睁开眼。
这蹲在身边的人,借黄昏看得清晰了。
白瓷般的皮肤,眼黑唇粉,似花朵被碾压出的红润染在了双颊上。
“你从哪里来的?”他问男人。
好久没出声了,除了“你”这个字比较沙哑之外,其他的都很清脆。
“关你事?”躺在草地里的英俊男人,垂着眼皮睥睨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甜甜一笑,“这是我的花园。”
“没见过把杂草园当花园的。”男人仍然睥睨着他。
他溢不住开心,再戳男人:“你起来,来我家里做客。”
“拿开你的爪子。”男人痛得太阳穴处的青筋蹦出来了。
“哇。”他双膝一跪,凑去看男人的青筋,“好漂亮。”
好生动好鲜活呢,崩崩的,一刀划开就会呲血。
他也看清了男人的皮肤细节,纹理跟绒毛好像在呼吸。
他仿佛感受到了男人的沉重气息,看向男人的眼睛。
眼睛像一把冻在寒冰里的刀子,尖峰长久闪着光点。
“小孩?”
男人通过他纯净无暇的皮肤、精致昂贵的衣料得出这个狐疑结论。
如果是小孩的话,还是一个被养护得很好的小孩。
“不是啊。”他腼腆地问:“我长得很显小吗?”
语气是腼腆了,双颊上的红润还跟刚才一样没有变化。
一动不动看着人的眼珠子情绪单一,像某种危险的器具。
“你是什么东西?”男人半撑起身。
这男人过于敏锐了。他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就是什么东西。”
男人眼中闪过“错觉?”的情绪,毫不客气地说:“你是那种发育迟缓的特殊人群?”
“我不是傻子。”他无辜且委屈地说。
“玩你的去,别烦我。”
男人缓缓躺下了身,那小麦色侧颈上有黑色的纹身冒了冒头。
他冲男人伸出手,神色并不讨好,反而像只骄傲的高贵猫。
“我的小名叫蔷薇。”这完全是他现取的,“大名不告诉你。”
他根本没有大名,他的后半句话有些俏皮。
男人用冷漠无情的眼神对他说:一边去,别烦我。
“你呢?你叫什么?”蔷薇这时殷勤地邀请了起来,“去我家里休息吧,我家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