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有缘了,我夫郎前日才交了工,这会儿正清闲。不过今日我倒不能跟你定下,他回娘家祝寿还要两天才回来。要是能等,开工那日我们就一起过去商定。”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家具摆件日日得见,当然是手艺顺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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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西斜,人影渐长。
驴车缓慢前进,鸦青色宽大衣衫下清瘦的身形若隐若现。土路坑洼不平,偶有震颤也丝毫没有吵醒陷入沉眠的人。
一夜未睡又是上山又是卖货,袁宝儿刚坐上板车便觉得脑子里逐渐煮了浆糊。一个小颠簸,直接将他晃进了柳从南怀里。
惊呼,停车,摆放,盖衣服……直至板车人只剩他一人,袁宝儿完全没清醒过。
秋日晚风渐起,衣角随风翻飞,蟹壳红色的圆领袍逐渐显露。柳从南走在车侧,余光扫见不敢也不能上前帮忙。
亏得今日腰间宫绦编得结实,否则这会儿怕是已经被他搓出了毛刺。
柳从南缓缓呼了一口气,喊住了袁老二。
“袁叔,你的衣服掉了。”
拉直,掖好。袁老二甚至想用箩筐压住他的衣衫,好将宝哥儿死死挡住。
一路再是无话,直至看到村口。
“宝哥儿,醒醒。”
“……”呼……
“宝哥儿,醒醒,到家了。”
袁老二足足喊了五遍才将宝哥儿喊醒。
灵魂无法支配身体,大脑无法控制眼皮。
“小柳秀才回来啦~”
似是听到有人在打招呼,袁宝儿试图睁眼,只是怎么这眼睛睁开了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小柳秀才你家起房子做饭的人定了没?”
做饭?混沌的大脑捕捉到了关键词语。
是了,阿娘没法做。
这来的是谁呀。
袁宝儿极力想睁眼去看,却觉得心口像是压了一块板子,眼皮越是向上提木板就越是将心脏喉咙挑起。
算了吧……午间也说过了。要是五叔么来问,这活儿就他干,自个儿时不时去帮把手就得了。
眼皮……
“……”呼……
“嘭。”袁宝儿瞬间躺倒,险些吓坏了问话的田五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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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哥儿?这是咋啦。”
蹦蹦跳跳地出门,歪七扭八地躺回来。
袁老二只说是困了,没再多说什么。
钱玉容心底发闷,自己晕这一下还是折腾到宝哥儿了,看这情况今晚是喊不醒了。
好在这会儿良哥儿还在袁家陪她,正好可以帮着给袁宝儿擦擦汗,换身儿衣服,干干净净地睡一觉。
“良哥儿别走了,留下吃顿饭吧。”
“啊?袁婶儿,你现在可不能做饭呀,宝哥儿说了,你还得歇个七八天才能行呢。”良哥儿有些纠结,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也不会做饭……要不……要不等会儿让我阿么帮着做一顿吧。”
“想啥呢,你这小傻哥儿。”
温吞吞软乎乎的小哥儿,真可爱。怪不得桃哥儿总喜欢逗他。
“啊?”
“傻孩子,留你吃饭哪能让你自个儿做呀。我是做不了,但你袁叔会擀面条儿呀。鸡汤手擀面,尝尝你袁叔的手艺。”
“袁叔不累吗?”
“嗯?我累啥?”
一片阴影笼罩,浑厚的嗓音自头顶响起,吓得良哥儿差点儿蹦起来。
“……”
午间宝哥儿炖的鸡汤还剩不少,这会儿多加些水做汤底,煮好面条撒把葱花就成。
手擀面没什么难度,简单来说和了面,擀薄,卷起,切条,抖散,下锅也就完事儿了。但要做得劲道爽滑还真是门不大不小的学问。
俗话说“软面饺子,硬面汤”。这手擀面和面便要硬些,水少面多揉起来极费力,但对袁老二来说费力才是最简单好做的东西,正有一堆力气没处使呢。
和好的面团盖布醒两刻钟,让水与面充分融合。再将粗糙的面团从一端开始依次揉搓成光滑细腻的面团,揉圆按扁,用力擀成大薄皮,均匀撒上一层细磨的苞谷面,多次重复直至擀成薄厚均匀的大薄片。反复折叠,直至宽约两寸左右。切条筷子粗细,拎着中心抖散,宽窄均匀,长度相当的面条就切好了。
水开下面,再度沸腾点凉水,重复两次,面条出锅。
鸡汤鲜美,面条爽滑。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下肚,这一日的疲惫好似都已随热气蒸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