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旭日东升。
袁家三人踏着晨露进了西山。
秋意渐浓,山林渐批金甲,山脚坡度和缓处不知名的野果逐渐成熟。阳光洒落,绿意衬托着红黄相间的果实,温暖和煦,冲淡了清早的寒凉。
两刻钟左右,翻过一片山坡后就看到了立在了花丛中的坟茔。秋虽至,但依然有野花在风中摇曳,向阳而生。
石碑已立多年,但远看字迹依旧清晰。坟茔规整,新土的颜色还依稀可见。
麻叶、花生、青果、蒸鸡、白烛、清香。
土青色的麻布将石碑上的灰尘轻轻擦去,青筋凸起的大手克制着力道,一如多年前抱起新婚夫郎的毛头小子。
青烟直上,似是有人正在聆听三人的诉说。
我很想你
辜负了你的嘱托,生气了吧
笨哥儿连生气都不会
阿么,你别生气
我会一直想你
日头渐起,待到下山,只剩零星炊烟飘荡。
临上山时灶里留了一点儿底柴,这会儿回来饼子还温热。这几日不算农忙,早上就只准备了饼子和酱菜。
暄软的面团胀了满盆,略微偏酸的气味预示着发酵的成功。加碱揉搓排气,均匀分成拳头大小的面剂,轻拍成小指厚的面饼。待铁锅烧得通红,贴入二次醒发的面饼。麦香溢出锅盖时铲起翻面。若是一敲发出了“砰砰”声,就是熟了,可以出锅了。
麦香微甜,蓬松暄软有嚼劲。
秋日里做一次,十天八天的口粮也就备齐了。凉吃不硬还掺杂着一丝甜味儿。若是如今早这般,隔水加热,那蓬松的面饼夹上咸鲜的酱菜,别有一番美味。
饼做得足够大,一张足够钱玉容一天吃饱了。
只是……
瘦弱的板凳支撑着健壮的袁老二,只见他左手举着两个饼子合卷夹着酱菜,右手端着一大碗温水。
袁宝儿也是一样的动作只饼子少一张而已。
“我跟佟家堡的佟三儿定了今天去买生猪,还有一家要杀猪的,我带着怀平、怀安一起,让他俩再练练手儿了。回来得晚,不用等我吃饭了。”袁老二去灶房放了碗,拿了磨刀石开始处理家伙事儿。
钱玉容一听还有个杀猪的活计心中就有了数,杀猪分猪肉,说着快,干起来少说得一个多时辰。略微思索,问道:“要不你打点儿酒,路过桃花湾在朱二那儿住一宿吧。佟家堡路远,你赶驴车也得一个时辰,晚上山路难行,带着头活猪更不安全。”
“也成。”
袁宝儿听见,就拿上酒囊去了村西周九爷家。周九爷年少时去富商家做长工,正分到庄子上进了酒坊。他人机灵又努力,干了八年终于得了老师傅肯定,将酿酒这门手艺传给了他。
只是未等学成,富商就因得罪了人,全家都下了狱,死生不知。这庄子偏远,查封的人到之前他们就已经得了管家的口信,全都散去了。老师傅无妻无子,周九爷就将他接回了家奉养。
如此,才成就了周家这小酒坊。
淡酒一斤35文,若到城中少说也要45文。虽然价格低,但平时周九爷家人买酒的并不多。
毕竟此时35文能买一斤带肥膘的猪肉了。
沿着小清河向北,寻着酒香,拐弯略走几步便瞧见蓝白相间的酒旗随风飘扬。
“小周叔,我来打一斤淡酒。”袁宝儿走近才瞧见今儿只有周九爷的小儿子一人在家。
“宝哥儿来啦。昨儿桃哥儿还说今日要跟你带良娃子上山采晚榛子呢,几时去?我给你们烙点儿饼子带着。”周二儿接过酒囊,边打酒边问。
“不用带了,今儿就去小北山近处摘,吃了午饭再出发,晚饭前也准回来了。”
袁宝儿回话回得快,脑子里骂桃哥儿的话更是转得飞快。这桃哥儿,准是被良娃子缠得没招儿随口答应的!这会儿回家怕不是俩小哥儿已经坐院里等着了。
桃哥儿阿么是周家上了族谱的哥儿,细算起来周九爷还要叫他阿么一声族叔……
两小哥儿家住得近,打小儿就一起玩儿,因着差着辈分,良娃子总有法子让桃哥儿答应自己的要求。
果然,还未等到家,远远地就瞧见两个青蓝色的身影在向他这面儿眺望。
“宝哥儿,咱去小北山摘榛子吧。”
“良娃子非要去。”
“打酒去了呀,袁叔今儿不回吗?”
“袁婶儿说要去老房子收拾一下,昨儿的事儿谈成了?”
……真能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