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寿命是漫长无尽的,距离那个灵魂闻起来香香的、看起来十分美味的小小的人类和陵迁签订那个契约已经过去两个人类年的时间,只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对于神明来说也不过是眨眼的工夫。
这还是陵迁离开神界出来旅游后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端详一个人类的生命进程。
那样脆弱破败的小小身体里面不仅承载了那样诱惑的灵魂,甚至在接受了神力之后以那样快的速度获取到世界本身的力量,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无比强大,陵迁有种看到生命旺盛发芽抽枝生长的欣慰感。
这个还不算太完整的小小世界上的一切,都在朝着前方行走,这就是人类口中的时间吧,一个对于神明来说没有太大意义的词汇。
这些生命之间的争端羁绊纠缠随,随着时间的进展而变化发展,像画卷一样铺开。
陵迁开始对这个被自己当作食物的灵魂产生了食用以外的兴趣。
她是一尊很大的神,这个世界里居住的小小意识从头到尾连头都不敢冒一下,陵迁往小世界的方向凑了凑,就能吓得世界意识一个激灵。
凑得太近她才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有一些庞大的超过了。
她看见那个倔强的小人用自己契约过去的神力捏了一双漂亮的翅膀,在天空中翱翔时拖拽出金色的尾光。
她看见那个灵魂的承载者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龟缩于世界一角的丧尸全部屠杀干净,那些象征着这个世界病灶的病毒被收集在承载者的体内,如果不是有神力帮忙净化,这个女人的肉。体早就变成丧尸了。
还是那种极具破坏性的丧尸皇。
在过去独自走过的漫长岁月里,陵迁所处的神界没有情感,没有友谊和亲情这一说,更别提在人类中掀扬起浪潮的羁绊。
但是在灵魂沉睡入梦乡时,陵迁看到了许多以往不曾见过的画面。
是出生时父母的不喜和抛弃,是在孤儿院里牙牙学语的日常,是第一个被称作家的孤儿院惨遭战火侵袭,尸横遍野的场景。
是孩童们的灵魂承载者和小伙伴们的逃亡,是那些互相支撑的朋友亲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亡。
很难想象在这样小的一个世界里,这些不起眼的灵魂会遭遇这么多的波折和风浪,甚至被自己纳入食谱的这个小小灵魂曾多次在死亡边缘徘徊,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踏入了绝路,却又硬生生地挣扎过来了。
或许这就是这一道灵魂菜如此味道香醇,勾引神馋虫的原因?
神不知道,神只是默默在吞口水。
后来神明陵迁知道了灵魂的名字,她叫祭鎏。
食物也有自己的名字,这很正常。
在那个大战的夜晚,陵迁饿的肚子咕咕叫,也终于没忍住缩小了自己庞大的本体,轻手轻脚地降落在这个世界上,那个小小的灵魂缩在那根铁架子上,看起来是那样的孤单寂寞。
底下搂着已经没有灵魂的尸体在嚎叫的女人实在聒噪,但那是食物的猎物,她不好出手干涉,要是把承载者气死了,也不知道那灵魂会不会变质?口感会不会变差?
神明叹口气,挨着小小的美味食物在铁架子上也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祭鎏似乎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陵迁不觉得自己这样高于世界的存在能被发现,但还是在天亮后就离开了食物的身边。
美味灵魂的承载者似乎不开心,明明她已经达成了大部分自己的目的,身上的冤屈已经洗清了,背了好多年的黑锅也甩回去了,甚至身后不知不觉还多了许多的追随者。
可她还是不开心。
神明看着祭鎏一直远远地尾随在那个已经疯掉的女人身后,背着尸体的女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很远的路,明明看着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却总是在快倒下去的时候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和能量,硬是背着那腐败变质、肉块开始脱落的尸体深深走出去大半座城池的距离。
令神明感到不解的是,祭鎏也不上去帮助她,也不出手杀了她,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将那些腐败的肉块一一捡起来,金灿灿的神力凝成火焰的形状将他们焚烧干净,只留下一堆浅色的粉末状固体。
走到后来,那个疯女人已经没有力气到只能在地面上爬行,但也没有爬行太远,四肢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黑色的痕迹,最终停在了路面上趴伏着再也没有动静。
灵魂已经消耗光了,她竟然是在燃烧自己灵魂的能量支撑着这段路程的前进。
祭鎏确认井笑死了以后,默默上前一把金色的火将她们燃烧了个干净。
井笑和韩今雨的遗骸被祭鎏埋葬在了末世发生前那一大家子人共同生活了好几年的据点处。
那里至今还是一片废墟,已经看不出原来钢筋水泥铺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