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宋含章闻讯而来,冲进灵堂一句“放肆”刚刚脱口,他就被熏得呕了一下,急忙捂住口鼻道:“宋乐珩,你干什么!你个不孝子,竟敢擅自开棺!”
宋乐珩瞥了眼宋含章,又把目光锁定在尸体上,道:“未到出殡日,怎么就封棺了?我娘不是病死的吗?我瞧着这尸体,不像啊。”
尾音略略上扬着,带着一股子冷硬的威胁味。
宋含章默了半刻,眼色也阴冷下来,道:“你既看见了,我也懒得瞒你。你娘是跳井自尽,因有辱宋家的颜面,才称她病逝,这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
“哦。保全她?还是保全你自己?我娘为什么要跳井?你和二房对她做了什么逼得她如此?”
“她是被……”
宋乐珩高声打断宋含章:“你要说我娘是被我离家出走逼死的?都三年前的事了,我娘真是因此,吊都能上八百回了。”
“你!”
“平南王是靠裴氏当上的平南王,这些年裴氏被你榨干利用完了,你便将裴氏弃如敝屣,干这宠妾灭妻的勾当,是吗?”
“放肆!敢如此与我说话!”
宋含章勃然大怒,上前便要一巴掌扇在宋乐珩的脸上。可他这巴掌还没盖下去,就看见前一刻还在吃点心的胖姑娘忽如鬼魅一般闪现过来,拽着宋乐珩退出半丈。宋含章扇了个空,承力扑在了棺材边,惊愕不定地看看宋乐珩,又看看早已回到供桌旁吃点心的江渝。
好快的身法。
宋乐珩的身边怎会有如此人才?现在宋乐珩的底细不明,她身边究竟有些什么人,宋含章也摸不透。既是如此,更不能让宋乐珩查明裴薇之死。
宋含章收敛心神,转眼便决定将事情都终结在这间灵堂里。
“不孝女!你逃婚离家在先,后又与奸夫行苟且之事,如今还敢堂而皇之把奸夫往家里带!实在有辱我宋家声名!我今日便要禀明宋家宗祖,将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杖毙在你娘面前!来人,把她给我抓住!”
“亲生女儿说杀就杀,糟糠之妻说没就没。老东西,你是真不把裴氏上上下下放在眼里啊。”
“还敢叫我老东西?!”宋含章气得眼都瞪直了:“你娘果然没把你们姐弟俩教出一个好胚子来,生出你们两个祸害,她死有余辜!裴氏?他们裴氏现在能算什么东西!”
“原来,我裴氏在平南王的眼中,已是这般不堪。”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灵堂外传来。宋含章愕然转头望去,就见府兵们让开一条道,张卓曦扛着一个年迈的身影,从墙头上跳下来。刚一落地,张卓曦就放下对方,宋乐珩不经意地瞄过去,顿时惊得扶住了旁边放贡品的桌案。只见那老者垮着一张脸走进灵堂,一脑袋的墙灰不说,关键右边面颊上,落了一个硕大的五指印。
宋乐珩:“……”
张卓曦跑过来,竖起大拇指道:“督主,扇大逼兜果然好用。”
宋乐珩:“……”
她是让扇没错,但她没想到,张卓曦扇的,会是她外爷……
这狗东西是半点没有眼力见儿啊……
宋含章即刻收起了方才的嚣张跋扈,迎上前作辑道:“岳丈,这么晚,您怎么会来?”
“我要是不来,就听不到平南王这番激扬言语了!”裴氏的家主单名一个焕,这老爷子年纪不小,脾气也大,几步就挡在宋乐珩和宋含章之间,横眉竖目地盯着宋含章,高声道:“当年你一介军户白身,求娶薇儿的时候,指天发誓,殷勤至极,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会待薇儿一生一世都好,会对我裴氏上下铭感五内,想不到,平南王的铭感五内是这样的感激!你就不怕誓言成真,遭天打雷劈?!”
宋含章微微皱眉,狠话落到嘴边,还是被他忍了回去:“岳丈,裴薇的死是意外,我知对裴氏不住,不是也与岳丈说好了,只要有我在岭南一天,必保裴氏一世安稳。眼下外面的世道兵荒马乱,岳丈也不想拖着裴氏一族离开岭南吧。”
裴焕听这威胁的言语,笑了一声,那笑里,满是萧索。
“平南王如今是一方雄主了,比不得当年,我裴氏是要多看平南王的眼色。不过,裴氏也有裴氏的底线!薇儿已经死了,我不允许你再动阿珩和阿景!今夜,我要带这两个孩子离开!”
宋乐珩凑上前,小声道:“外爷说得好!但他已经动我了,我刚回家他就要打死我。”
“那还不是因为你恬不知耻,把奸夫带回来!让我宋家颜面尽失!”宋含章怒视着宋乐珩。
裴焕手指一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宋乐珩:“此事……当真?”
“不真,不真。”宋乐珩举手发誓:“与我同行者,是平昭王帐下的军师温季礼。我招他来岭南,本是想让他助爹在乱世立足。没想到,被爹莫名其妙安上了这种名声。我与他清清白白,恪守礼节,若有半分逾矩,我天打雷劈!”
“还敢狡辩!我从未听说过有叫温季礼的军师!”
“那是你井底之蛙,鼠目寸光!”
“你!”宋含章再次被宋乐珩成功点火,气得回头从府兵手里拿过一柄剑,指着宋乐珩道:“你不止逃婚偷情,还屡屡出言不逊,如此逆子,留着作甚!”
宋含章举剑便要劈,裴焕刚要开口,宋乐珩抢先一步,亮出一面精铁制令牌。
令牌上,四爪巨蟒盘踞,刻着枭卫二字。
宋含章手中剑一顿:“这是……陛下四大亲卫的督主令牌?你……真是枭卫督主?”
烛色笼罩着宋乐珩愈发锋利的眉眼,她眸光沉沉,声色威仪:“见枭卫令如见天子!平南王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