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若当然看出张无忌的困惑,见他没有追问,也乐得装作不知。这也是她第一次将自己发明的“理论上的暗器功夫”变成实际,其效果之好,也出乎她之意料,尤其是海鱼那被冰片击中后所表现出来的莫大痛苦,更是让她又惊又疑。直觉告诉她,这应与“冻结”在冰片内的内力有关。但中招的毕竟是条鱼,其反应也不能完全当做实证,真要验证实效,还需多做几次实验,尤其是与人对战的实验。
“天香软筋散”之毒既解,芷若的内力修为也渐恢复,但终究是中毒时间太久,加之从万安寺之囚到如今漂洋过海,她一直都没有得到足够的休养,身体其实很有些亏损,就是外表也看上去清减了许多。所以众人也都颇为体谅,并没有安排她划船。
但芷若也没有闲着,在众人划船的时候,主动接过了获取食物的重任——茫茫海上,食物自然是向大海寻求了。
像之前有鱼自投谢逊“罗网”和方才数丈之外取大鱼小命的事是可遇而不可求,而且方才这条海鱼虽死却不能得的教训也需要汲取。于是,芷若将随身手帕拆出线,向赵敏索要了其珍珠耳饰的的金环,改成吊钩,与丝线串连,丝线另一端绑在倚天剑的剑鞘上,如此,做成了一根简单的钓鱼竿。然后,将昨日谢逊抓捕的海鱼吃剩下的头骨做饵料,穿上金钩抛入大海。
也不知是这一带海产丰富,还是纯粹是芷若运气好,总之,鱼钩入海一个时辰后,竟真的钓上了一条四五斤重的银灰色海鱼。
芷若大喜,连忙缠线收钩,这条海鱼力气很大,若是之前,芷若怕还真不一定能治得住它,但如今内力略有恢复,自然就不是这小小海鱼能够挣脱的了。
鱼线一圈一圈的缠到剑鞘上,无论海鱼如何挣扎,终究还是离开了大海,阳光下的海鱼亮晶晶,只见其背部银灰,上有散状小黑斑,腹部渐白,依芷若来自后世不多的食鱼经验,应该是一条海鲈鱼。她喜滋滋的将鱼摘下,也不忌讳,直接拔出倚天剑,用神兵将海鲈鱼刮鳞去鳍。还是一旁的赵敏看不下去,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柄匕首贡献出来,这才免去了倚天神剑沦为“杀鱼刀”的下场。
芷若用匕首将鱼开膛破肚放血去杂,处理干净,然后用自己苦练九载的高明剑技,一片片细细的切下,做成薄薄的鱼脍。
嗯,好像精致了些。
精致得有些不大合时宜。
没办法,这是芷若从上辈子就养成的习惯。
虽然银子没有多少,但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被“小资情调”洗脑,反正芷若总是愿意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努力将自己的生活过得更“精致”些,譬如笛、箫、小提琴等乐器的学习,譬如忙里偷闲时自磨咖啡、自调牛奶、砂糖的比例,譬如闲暇时照着小红书上的食谱做美食……
眼下的鱼脍也是这种生活习惯的自然而然的结果。
即使这样的鱼脍,因为没有调料的存在,比之前的大块生吃,口感当然有提升,但相比耗费的精力,似乎又有些得不偿失。
但芷若还是乐意如此。
毕竟时间是有的,而自己的武功也让做这种事情并不费劲,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她这种做法,无论是自小过惯了苦日子的张无忌,还是养尊处优的赵敏,还是来历神秘的小昭,都投来了复杂的目光。恩,谢逊老爷子虽然目盲,但耳力出众,听了一会儿也猜出小女娃是在干啥,于是“嘿嘿”一笑,却只说了句“看来老夫今日有口福了”。
这话倒真没说错。
他们这一行人,其实与遭遇海难乘小船漂浮的求生者很像,要说有区别,不过是一者众人都身怀武功,但其实在大海上并没有多少用武之地;二者目标明确,且离海岛不远。这样看,一群海难求生者,能够在茫茫大海上吃上鱼脍刺身,显然是一种奢侈了。
芷若将鱼脍做好,分食诸人,果然更加鲜甜滑嫩,比之前不加处理、大块生吃的口感要好上许多。哪怕没有酱料等调味品,也称得上是美食了。
最滑嫩细腻的那部分鱼肉,被芷若剁成了肉泥,亲自一点一点的喂给了昏迷中的殷离。
当最后一点鱼肉泥被殷离吞下后,芷若总算松了口气,她最怕的是昏迷中的殷离拒绝进食,那样她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将殷离轻轻放下,芷若拭了把额头上的汗,抬起头,这才发现一旁的张无忌正默默看着她。芷若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张无忌笑了笑,正要说什么,但张开嘴后,又闭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随后他说了句“没什么”,便主动转开头,专心划船,搞得芷若也懒得追问了。
见芷若没有继续追问,张无忌暗暗松了口气。
他刚才看到芷若细心调制鱼肉并给殷离表妹喂饭这一幕,便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九年前在汉水舟中的那一幕。
“汉水舟中喂饭之德,永不敢忘。”
这是他与芷若妹妹久别重逢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的心里话。
那是他在父母双亡后的日子里,最为珍视的记忆,没有之一。
也因此,年少时见到的芷若,一直是他心中一处净土,被记忆滤过的美好。
而这份美好,在八年之后的重逢当中,不仅没有被现实打碎,反而愈发牢固和真实起来。
因为八年后的芷若,善良依如往昔,而容貌愈发清丽,风姿更是脱俗出尘,宛如月宫仙子、姑射神人。令张无忌惊喜之余,却又不敢有半分亵渎之意。
一路行来,张无忌的生命中,不知不觉间已经遇到了好多绝色女子。此时四女同舟,张无忌愈发感受到了她们的不同,以及自己内心对待她们的不同。
善解人意的小昭,敢爱敢恨的赵敏,一往情深的殷离,还有清冷脱俗的芷若。她们每一个人,都是绝色佳人,能得一人倾心,既已是男人一辈子的造化,而若能左拥右抱呢?
在昨夜的睡梦中,他竟真的做了这样的美梦!
然而,梦终究是梦。梦醒后,他既觉得怅然,又觉得羞愧。
而对自己的内心,他也难得的做了一次审视。
然而审视之后,他愈发迷茫了。
他已经习惯了小昭的常伴左右和温柔服侍,心中早就将她当作了小妹子,然而,若是这小妹子变成了小妻子,他似乎并不感到排斥,甚至还隐隐有些窃喜?
他惊喜于赵敏的情意绵绵,喜欢她的娇艳明媚。然而,理智又告诉他,两人不同的身份立场,注定不应该有情爱纠缠。
而对表妹的痴情,他既感动,却又有些恐惧,这样的爱,让他惶恐之余,本能的想要逃离。
至于芷若,她是特殊的。对她,他有敬重、自然也有喜爱——清冷脱俗、圣洁出尘的仙子,又有哪个男人不爱呢?然而,对于仙子,凡夫俗子除了爱,还有敬畏,还有自惭形秽!
仙子与凡人之间,真的有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