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章点头。
“这么说来所有人都是被这种菌毒死的?”
“正是。”
“这怎么可能,”江不系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凶手如何在前一晚让身处不同地方的八个人几乎同时吃下这种毒菌?”
打烊后崔拂雪没急着离开,她在等阿芦,若正子时阿芦还没有出现,今天多半是收不到消息了。
她盯着漏刻,眼看就要到正子时,外面传来两道脚步声。
崔拂雪心中一喜,阿芦来了。
阿芦热的一脑门汗,让蓝田上了冰饮,又端来饭菜,崔拂雪这才问:“可有消息?”
“有,”阿芦一点头,“半年前有人在黑市上找过,叫鬼笔鹅膏菌。”
“对,就是这个。”崔拂雪一拍手。
阿芦边吃边说:“不过,黑市上也没这玩意,大多数人连听都没听过,只有一个去过欧逻巴的贩子知道此物。”
崔拂雪专心听她说。
“这人便高价定了,好像是一个多月前才从欧逻巴运回来,这才交易成了。”
崔拂雪追问:“买家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多高身量,长什么模样可知道?”
“那人说买家每回都带着帽子面衣,看不到长相,黑市嘛,买卖的都是违禁品,不露脸很正常,只要钱到位,没人在意,那人只知道对方是男的,听声音三十来岁,身形消瘦,身量大概,”阿芦比比划划,“大概比崔姐姐你高大半个头。”
阿芦一抓头发“哦”了声:“对了,那人还说买家左手拇指少半个指甲盖,看着是旧伤。”
崔拂雪个子不算矮,若是比她还高上大半头……她想了一圈,江不系算一个,呸!她在心里唾了一口,再有便是周懿阳,他个头高,年龄差不离,而且……消瘦,不过没在意过他的拇指。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不过再一细想,若凶手是周懿阳,倒确实比旁的人好下手些。
首先群鸟中毒对他来说不是难事,至于那八人,周懿阳想让他祖父吃点东西易如反掌,其余七人都与他相识,找个什么借口,譬如,解酒丸,今儿晚上亥时吃下,便能包您明儿千杯不倒一类的,哄骗着吃下带毒菌的东西似乎也不是办不到。
这么一想难道真是为了谋夺家财下的杀手?
倒不是崔拂雪想替周懿阳开脱,不过她开食肆,每日见的人形形色色,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周懿阳的悲伤不似作假。
崔拂雪叹了口气,难保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她不也没看出来,那个该死的江不系,竟也会自制透镜。
阿芦吃完了:“崔姐姐,那个周懿阳的动向还查吗?”
崔拂雪略一想:“查,此外,寿宴上死的那八人都要查,多久能给我消息?”
阿芦一抹嘴:“明儿这个时辰我再来。”
崔拂雪跟在后面喊了声:“阿芦,要当心。”
崔拂雪怕,若周懿阳当真是凶手,被他发现阿芦在查他,会对阿芦不利。
阿芦咧嘴一笑:“放心吧崔姐姐,我阿芦就是条滑不留手的鱼,谁也抓不到,别的不行,市井消息,黑市买卖不在话下。”
实在懒得跑来跑去,崔拂雪决定在食肆的内堂里凑合睡一晚。
偶尔夜里打烊晚了,或者太累了,她便会睡在柜台里面隔出的一间内堂。
原本想的是天儿热了,要换一批夏季的时令菜单,结果笔尖落在纸上,不自觉的写下了八名死者和周懿阳的名字。
这八人里,除了周世昌,另外有两名南京工部大通关提举司提举,管的是造船造舰,另外有两个盐商,其中一个是周世昌的小女婿,另外一个崔拂雪没怎么见过,想来不是南京城的人。
再有三位分别是南京纸行周世昌的跟班,一个是做丝绸生意的,还有一个是做茶叶生意的。
崔拂雪知道周世昌其实不但请了王知权还请了南京朝廷里不少官员。
但官员们谨慎,未免被冠上官商勾结的帽子,都没来。
想来私下里都来往过了。
至于两名提举,官小,微不足道不惹人眼,也算是给了周世昌面子。
令崔拂雪感到奇怪的是,主桌上竟没有周家的人,都是周世昌生意场上的伙伴,偏偏小女婿程省书堂而皇之地坐上了主桌。
崔拂雪指尖敲着桌面,这些人里虽然大部分她都认识,但只限于他们来秦淮炊烟吃饭,他们其中有多少生意上的牵扯她还真不知道。
案发到现在,别说值得怀疑的人,就连凶手为什么要杀人,要杀的到底是谁都还不知道。
崔拂雪冷笑,死的是官员、巨商,若是这个案子若不能完满结案,这位小侯爷在南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