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衣银冠,眼覆黑纱,在洒金杏雨中缓缓走来。秋阳斜落,打在少年清瘦的侧脸,仿若镀了层辉光,让人不堪直视。
即便瞧不见那双眼,却依旧觉着是张极好看的脸。
黑纱灵动,随风舒展,赵漱阳看入了神。
姜安来赵府已大半月,但赵漱阳这是第一回见他,她以为,曾经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如今失了眼睛,应是满身戾气,生人勿近。
可今日一见,虽说少年紧抿着唇,透着些不容靠近的疏离,却与她想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都说太子殿下一身剑术出类拔萃,是习武之人,可他而今看着却更像个清隽书生。
“阿姐。”姜安开口唤道,声线清清冷冷,犹如冬霜。
姜泠应了一声,目光欣慰却并未上前,依旧站在原地等他。
倒是赵漱阳不知为何,情不自禁提起裙摆,朝姜安走近几步。
不知是否被赵漱阳的脚步惊扰,姜安无意识皱眉,凝神去听动静,却并未注意到近在咫尺的台阶。
姜泠远远看着他将要踩空,尚来不及提醒,姜安就已跌了下去。
可人不过刚半跪下去,就被赵漱阳一把扶住。
赵漱阳身量小,不过刚到姜泠鼻尖,与姜安相比自然更显娇小。姜安一手搭在赵漱阳肩头,几乎将她半边身子掩盖。
赵漱阳撑得有些艰难,却依旧并未放手,用尽全力将他扶起,恳切道:“你没事吧?”
陌生的泽兰香袭来,姜安恍惚一瞬,又听耳边近在咫尺的娇.软声线,不禁僵了身子。
他站直身,收回手拧眉道:“你是何人?”
几息间,姜泠已走上前,扶着姜安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见他无碍,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安儿,方才扶你的是赵家女郎,名唤漱阳。”
说着又朝赵漱阳感激一笑:“多亏漱阳扶着你,你该道声谢才对。”
姜安方才的反应实是有些失礼,因而姜泠出声提醒,可即便如此,姜安却依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安儿?”姜泠又唤一声。
依旧毫无反应。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赵漱阳左瞧右看,而后无甚所谓地摆了摆手,笑说道:“无妨,举手之劳而已,不必道谢。”
赵漱阳从来不是个心思细腻斤斤计较的女郎,姜泠也不想再如此僵持,便替姜安道了声谢,扶着姜安道:“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我先送他回去,漱阳你与秋杏她们再玩会儿,晚些时候我再来寻你。”
“好。”赵漱阳应下,目光却情不自禁地黏在姜泠身侧的姜安身上。
直到人已走远,还怔怔站在原处,探头看着。
秋杏见状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好奇道:“人都不见了,女郎还在看什么呢?”
锦书也接话:“是啊,女郎你在看什么呢?莫不是方才摔着了,哪里不舒服?”
说着便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
赵漱阳这才终于收回视线,从锦书手中抽回胳膊,笑眼盈盈地说道:“没什么,就是觉着有趣罢了。”
至于什么有趣,她却没再细说。
回晚居的路上,姜安没再坚持自己走,任姜泠扶着,只是依旧一路沉默。
走至半路,姜泠实是忍不住,说道:“方才漱阳为了扶你定然也磕碰着了,可你倒好,连句谢都不说。”
这些时日她几乎对姜安百依百顺,从未说过他哪里不好,因而这话中责备之意便愈发明显。
“纵是你心中有怨,可与人家一介小女郎又有何干?帮了你,你却一言不发,好似旁人应当做的。”
姜安脚步一顿,嗫嚅道:“我......我方才没反应过来。”
便是从前,他也不曾和什么女郎亲近过,更不说姜家出事后。彼时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他浑身不自在,待得知扶他的是个女郎,更是心生别扭。
即便姜泠提醒,他也只觉浑身都是那股陌生的泽兰香,让他排斥。
听他这般说,姜泠只得作罢:“也罢,但下回见着记得守礼些,好生与她道谢。”
“好。”姜安低声应下,脑海中却依旧是方才揽在怀中的柔软触感。
他定了定神,收束心思,随姜泠回了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