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舟向来好强,哪怕身子不适,每天也雷打不动地来藏书阁阅览。风笙还未恢复神力,岷山的事务仍交由伶舟处理,这般下来,她便愈加忙碌,往往夕阳西垂,她才有空来藏书阁阅览。
风笙自然也不闲着,空缺的那十余年便已经让她感到格外愧疚,如今念魔暴动,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加上现在姨母也在自己跟前,每天两眼一睁她就往藏书阁跑。
自那晚之后,伶舟便对她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好似相认之后的温柔只是她的一时兴起。
风笙只以为伶舟那晚的脾气不过是出于对念魔一事的懊恼与烦躁,轻笑一声便将此抛诸脑后,转而更加卖力地窝在藏书阁内,争取找着制服念魔的法子,还天下一份安宁,也让伶舟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放松下来。
她之前没有说笑,伶舟对她和颜悦色的时候,确实是好看极了。
若她寻着法子了,那伶舟……是不是就能对她温柔一些呢?
白日里屋顶的海月贝明瓦折射日光,倒使人不必点灯便能看清屋内的事物,眼下太阳逐渐西垂,书阁内光线变得昏暗,风笙盘坐在正中间的帷幔里,抬手便要点起一旁的灯台。
门口人影晃动,风笙抬眼瞧去,只见在一片翻滚着紫红晚霞的天际下,伶舟身着她那银白色衣裙缓缓走来,微风吹拂着她鬓间的两缕长发,她神情清冷,隔着半透的帷幔注视着风笙的双眸。
众人大多散去,只剩零星的几人低头朝伶舟轻声问候,伶舟微微颔首,略过风笙灼灼的视线,径直朝她走来。
风笙立时往一旁挪了点位置,体贴问道:“今日可是事务繁忙?你比往日要晚了一些。”
伶舟没有多余的感情,眼皮微阖,淡淡道:“尚可。”
“可用过晚膳了?”风笙抬着袖子,将面前的两个灯台点上,烛火在她的眸底跳跃,风笙顺手将手指一挑,将一旁的高柄豆往伶舟那挪近一些,“你若是饿了,我这边还有些吃食,你可以……”
伶舟的眼风一扫,偏头横了风笙一眼:“你静一些。“
风笙的双唇巴巴两下,将满腔讨好的话语尽数咽了下去。她的双眼看着便人畜无害,如今又像是受了委屈一般缓缓眨眼,哪怕只是用余光扫上一眼,依旧能让人心烦意乱。
伶舟轻呼出一口气,拿起眼前的灯台,撩开帷幔朝外走去。
风笙的内心愈加郁闷。她本觉得伶舟心中不快,那她便多向她说些好话,让她开朗一些,不曾想这人非但不接受自己的好意,还要这般埋汰她。
这下好了,不仅没解伶舟心中的不快,自己倒开始不悦了。
风笙鼓着脸颊,故意趴在案桌上弄出一番声响。
伶舟只脚步一顿,连头都不回,继续举着灯台查找锦缎上的木牌。
但这场闷气也就短暂停留片刻便烟消云散。她本就不会记仇,撒过气自己调解好了,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风笙的掌心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就着烛火看完最后一段话,仰头伸了个懒腰便学着伶舟一般举着灯台寻找下一册。
外头夜色已深,书阁内只剩她们二人。风笙手握锦册,绕远走上台阶,摸索着周边事物缓缓上楼。
藏书阁藏书丰富,自今始,上至三万多年前的记载皆藏于此,每个柜阁都有自己的分类,加上锦册上挂着木牌,记述着锦册的大致内容与位置,加之时有人整理,是以这般众多的藏书却未曾乱过。
风笙还未恢复神力,她只好绕了远路,规规矩矩地爬楼寻找,而不似伶舟那般自阁楼上一跃而下,稳稳回到帷幔中去。
第七层皆是千年前那次大战的记载,此处鲜少有人踏足,难免会沾染些许飞尘。风笙放回锦册,挥手在眼前摆了两下,拂去鼻尖的尘螨。
只是她越是摆手去赶那飞尘,那尘土便越是顺着她的掌风往她的鼻腔里钻,风笙皱着眉,掌心掩于鼻前,半睁着眼,泪珠逐渐溢出眼眶。
“阿嚏——”风笙猛地弯腰,捂住口鼻打了个猝不及防的喷嚏。
伶舟的眼神一顿,偏头用余光打量身后那人,良久,才从袖口掏出一条丝幔扔给那人,捏着手帕盖住鼻尖,埋汰道:“你来了这么多回,便不知拿点东西捂住吗?”
风笙双手接下,满不好意思地抿嘴:“往日我不这样,今日不知怎的,这鼻子痒得很,一个没注意,就打喷嚏了。”
伶舟哼了一声,收回视线继续查看木牌:“原是嫌我在这碍某人的眼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风笙抬手就要解释,只是伶舟却早已将身子转了过去,任她如何盯着,愣是一点都不转回来。
风笙学着伶舟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寻找自己想要的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