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清邈呵了一声,饶有兴致地反问:“怎的,笙儿便不是我的孩儿了?”
“你——”说话间,远处传来孩子的啼哭,风瑶朝远望去,甩开妘清邈的手臂嗔怪,“你瞧,偏与我说话,害得笙儿摔了一跤。”
说罢,便赶忙小跑过去。
妘清邈一阵失笑,悠然踱步,弯着腰勾起风瑶的小指,强忍笑意道歉:“是是是,是我不对,往后笙儿在的时候我便不与你说话了。”
风瑶正欲反驳,妘清邈便晃着她的小指解释:“这种小伤你让笙儿适应适应也好。往后她必然要经历出羽这一遭,这可比当下要痛上百倍千倍。”
风瑶心疼地看向孩儿,捶着妘清邈的肩膀责怪:“你说你,好好的长什么翅膀?又没什么用,还要害得孩子受苦。”
妘清邈笑着后退两步:“谁说没用的?你与笙儿不是最喜欢腾空的感觉吗?”她抬眸看向风笙,“笙儿说是不是?”
风笙立时笑弯了眼睛:“是,笙儿最喜欢和母上一起飞了。”
“只是,好景不长。”陶清长叹一声,骤然换上一副悲痛的神情,“君长回宫不久,怨谷便有了异动。”
“有丛与玄凫两位君王合力抵抗,可自纣王即位以来,这天下的贪嗔痴念愈加膨胀,使得念魔日渐壮大,哪怕是耗尽精元,也只能将其勉强束缚在骨塔之中。”
“君长仓促即位,这天下大任就这般骤然落在她的肩上。”陶清垂下眼眸,“宫中有两个凡人女子,自然不能知晓念魔一事。君长便与君上合计,将她们的心爱之人留在岷山之巅,又四处设下禁咒,叮嘱她们万万不得出来。”
“可万万没想到,这念魔竟是这般狡诈的魔物。”陶清揪着心口的衣料哭道,“它竟能通晓世间万事,也知晓风瑶于君长而言是如何重要的存在,趁君长与君上率人前往怨谷施术之际,通过幻术将二人引诱出来,就这般……就这般……”
陶清捂着脸哽咽:“死于心爱之人的手中。”
伶舟听言,偏头看向一边。当年的那场血战,她早已是记事的年纪,也还记得当年母上抱着浑身是血的娘亲回来之时,是如何的面如死灰。只是如今听人再度提起,仍旧如一把钝掉的刀刃在心头割肉。
“阿瑶!”妘清邈瞪大双眼,再也顾不上眼前的魔物,跪摔在风瑶面前,搂着她的肩膀涕泪俱下,“你为何要到这来?这儿这般危险,我——我不是说,让你好生等我的吗?”
风瑶的嘴里吐出几口鲜血,抬手抚摸妘清邈的脸庞:“我见你有危险,便想着来护你周全。你这般弱不禁风,若是被那妖物伤着了该怎么办?”
“笙儿这样喜欢你,你伤着了,她会难过,我也会痛心。”
妘清邈俯在风瑶的胸口痛哭:“可你若有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你让笙儿怎么办?”
“你伤着分毫,我的心更痛啊!”
“别哭。”风瑶不断口吐鲜血,用带血的手指抹去妘清邈的泪珠,在她的眼下留下淡淡的血痕,“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在我面前,你不要哭。”
“笙儿见了会怕。”
妘清邈却是哭得浑身颤抖,她紧紧搂着风瑶,贴着她的额头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向你撒谎,我不该蒙骗你,都是我害的你。”
“没关系。”风瑶虚弱地扯出一抹笑,“我早就知道了。你既然会飞,又怎么会什么都不会呢?我的妻子是救世主,是天下苍生的希望,若是用我这一命,换来天下的安宁,便也值了。”
“清邈。”风瑶用目光眷恋地描摹妘清邈的双眼,“好好活下去,带着我们的笙儿好好活下去。待天下安宁了,和她一同找个悠然自在的地方度过余生,就像我们往日那般。”
“清邈,就当是为了我,为了笙儿,活下去。”
“只是失去了风瑶,君长又如何能苟活于世?”陶清擦干泪水,抽噎道,“风瑶太了解君长,所以她才吊着最后一口气,以孩子,以自己为挟,逼迫君长撑下去。”
“我至今,都还记得君长那张万念俱灰的面孔。”
“阿清。”妘清邈牵着一脸懵懂的风笙上前,“寻个地方,带笙儿远离这些纷争。”
陶清下意识就要后退一步,问:“君长——那日所言,可是真的?你真要以肉身去封印那念魔?”
妘清邈垂眸看向风笙,指腹温柔地抚摸她的发髻:“我肆意了这么多年,也该担起属于我的责任了。念魔未除,就算是躲得再远,也难逃命运的浩劫。”
“但笙儿不可以。”妘清邈俯身,伸出手指刮着风笙的鼻梁。
风笙缩着肩膀,眉眼弯弯,皱着鼻子躲避。
就像风瑶往日那般。
妘清邈一时失神,随即含泪握住风笙的手腕,指尖迅速在手腕间划出一道血痕,在孩子惊恐与痛苦的眼神中,咬牙在她的手腕间设下封印,拔除属于玄凫一族的图印,抱着痛昏过去的孩子苦笑道:
“我跟阿瑶的孩子该无忧无虑地长大才是,若非要有一人站出来承受宿命的折磨,那便由我来受。”
“况且,不过是与念魔永生共存罢了,阿瑶的临终遗言,我也未曾违背。”妘清邈将怀里的风笙交给陶清,在孩子手上系上一条金丝手链巩固封印,含泪推着她的肩膀,“阿清,不要回来。永远、永远,不要再回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