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系统空间里,倪雅睁开眼。她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
“不是点火。是油门。”
无论是谁,踩下油门的那一刻,都必死无疑。
倪雅在迈克尔怀里,感受到他落在她腰间的手掌颤抖,胸膛起伏剧烈,皮肤滚烫,仿佛被火灼烧过。
他的手臂紧紧箍着她,像是在梦中抓住救命的浮木。
倪雅轻轻动了动,他立刻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紧,像害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迈克尔,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我是阿波罗妮亚。”
她的声音低而温柔,轻轻拂去梦魇与余烬。
他缓缓松开手臂,呼吸还没完全平稳,眼神却逐渐聚焦在她脸上。
他凝视着她,在窗外洒进的月光下,她的面庞洁净而柔和,仿佛被光包裹着。
眼神里的悲悯,像是带着神谕而来的圣女,只为将他从梦魇里拉回现实。
他的手缓缓捧住她的脸,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着迷与眷恋。
双唇轻轻颤抖地落在她的额头与唇瓣上,口中念念有词,“阿波罗妮亚,妮亚,妮亚……”
像生出不臣之心的最狂热的信徒,虔诚地匍匐在少女裙摆下,吻她如祭祀。
第二天一早,天光刚亮,别墅里还弥漫着潮湿夜露的清冷气息。
倪雅醒来时,迈克尔已经不在床上。窗帘被拉开了一角,晨光静静洒进屋内,一切看起来和往常无异,甚至宁静得有些过分。
她下楼时,远远就听见花园尽头的石亭里传来低沉的交谈声。
迈克尔已经在安排。
他的声音不高,没有昨夜的颤抖,只剩下冷静与笃定。
隔得太远,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从那一言一语之间,仍能感受到一股逼仄的压迫感。
明明只是对话,气氛却像拉紧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倪雅想,转移痛感的好处在于,她无需多花心思让迈克尔察觉这一场正在酝酿的阴谋。以他的谨慎与敏锐,只要稍微有一点可疑之处,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就足以扭转局面。
她来到厨房时,阳光刚好从窗子洒进来,落在木色餐桌和煎锅边沿。
孔切塔正在搅拌鸡蛋,菲洛蒙娜靠在门边削苹果,见她进来,两人一同抬头,笑着打招呼。
“早安,阿波罗妮亚。”
“早安。”她也回以微笑。
菲洛蒙娜的感冒已经好了,看她的气色就知道。面色红润,说话也比前几日利落了不少,连削苹果的动作都轻快许多。
厨房里有锅铲翻动的声音、咖啡壶冒气的响声,还有一丝新鲜面包出炉的焦香。
一切井井有条,如初升的太阳,让人从不怀疑,明天的太阳也会照常升起。
孔切塔利落地将煎好的鸡蛋装盘,放在亮得反光的瓷盘上。
她解开围裙,走到倪雅身边,压低声音,小声说:“我昨晚看见法布雷奇奥鬼鬼祟祟地进了石屋,就是停着你开的那辆车的那间。”
倪雅心头一震,表面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只是顺手接过她递来的牛奶杯,轻声回应:“你是说……他一个人?”
孔切塔点点头,眉毛拧成一团,像是自己也有些拿不准。她之前对法布雷奇奥就印象不佳,这么一说,像是在煽风点火。
但还是说了下去,“对,我本来以为他是去偷东西……可又没见他拿什么出来。”
她说完后摇了摇头,像是想甩掉这个念头,又不安地念叨了一句:“这些年轻人啊,看不懂,看不懂……”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倪雅若有所思的表情。
石亭内阳光正好,洒在古老的藤椅上,却掩不住空气中那股凝滞的紧张气息。
法布雷奇奥低头站在一旁,后背微微冒汗,却不敢抬头看面前这个人。
迈克尔坐着,姿态从容,指间捏着一只白瓷咖啡杯。他开腔时语调平静,像是好友闲聊:
“这几天你请了好几次假,家里人还好吗?你弟弟……还在巴勒莫的学校读书?”
法布雷奇奥一怔,连忙点头:“是的,先生,他刚升高年级。”
“我记得他成绩不错,说不定能升到很好的大学,成为律师、医生、老师。重要的是,能脱离西西里世世代代被诅咒的命运,从事一份体面的工作,成为一个令人尊敬的人。”
迈克尔淡淡一笑,眼里的笑意似有还无。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在考虑,是否该让你们一家搬到美国。那边的教育条件好一些,环境也安稳。我会安排你妹妹进一所不错的学校;而你父母,也可以过上轻松一点的生活。”
法布雷奇奥嘴角勉强勾起一个笑,却怎么也笑不自然。他垂下眼帘,喉结动了一下,像是吞咽干涩空气,声音几乎压到嗓子底。手却紧紧捏着衣摆,指节发白。
迈克尔终于将咖啡杯放下,站起身,慢慢走向他。
他的语气还是平静的,礼貌而温和:“我想请你帮个小忙,当然,只要你愿意。”
“下午你会穿上我的衣服,去那辆阿尔法罗密欧坐一坐。”
“别紧张,只是测试一下引擎的问题。”
他说得仿佛轻描淡写,像是拜托邻居送一封信。
可那双冰冷到骨髓的眼睛,却让人动弹不得,仿佛一旦拒绝,下一秒就会当场毙命。
——他什么都知道了。
法布雷奇奥觉得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浑浑噩噩之间,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没有说不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