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居然是时准。
完蛋,可不能让他闻到我身上有烟味。
温初夏忙捂嘴装咳,同时自以为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断断续续地说:
“时、咳!时准,你怎么、咳咳!来天台啊咳咳咳……”
时准来到天台,发现这里并没有宋云泽的身影,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没有回答温初夏为什么自己会找到这里,而是微微皱着眉,关切地问:“你感冒了?怎么咳成这样?”
说着,他想要来到温初夏面前。
但女孩却像是嫌弃他般,一见他靠近,马上一连后退数步,甚至咳嗽的声音也瞬间拔高好几个度,咳得忘乎所以,雪白的脖颈发红,眼泪都快呛出来了。
时准的身形僵住,不再向前。
这段时间一直在心里摇摇欲坠的那块巨石,彻底滚落了下去,也把他的心脏碾成一滩零落的烂泥。
她甚至都不愿意我靠近……
这是在,避嫌吗?
为了宋云泽?
可他明明都不在这里。
血液沸腾,滔天的妒意让时准再也不想顾及什么礼貌或情面,因为这些日子他已经顾及的足够多,心也已经足够疼了。
他不想迂回、不想试探,只想现在就问清楚,他要温初夏给他一个确定无疑的答复。
时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话的声音居然在颤抖,嘶哑的嗓音艰难道:“温初夏,你和……”
我靠我靠他这是想问什么??!
温初夏大惊失色,右手仍死死捂在嘴上,语速飞快地打断他:“额等等,我药还没吃我忽然想起来了。”
她扯出个毫无说服力的借口:“我今早起床感觉喉咙有点痛,就带了莲花清瘟来学校,结果忘了吃,哈哈哈你看这事儿闹的……我得现在就去吃了它,拜拜啊。”
说完,温初夏落荒而逃。
空荡荡的天台只剩下一人。
五月的长风带着轻微的暑气,吹动少年人的衣袖翩翩翻飞,也熄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丁点的希望。
时准极力忍耐,可视线还是逐渐变得模糊。
他不明白,为什么温初夏会和宋云泽走的越来越近,明明他才是更早认识她的人,也是他更了解她,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后来者居上?
如果她真的喜欢上了宋云泽,为什么那天还要专门坐车来给他送还围巾,为什么要对他说那样温暖动听的话?
我想代替你。
分担过母亲疯魔的执念。
我想帮助你。
轻卸下束缚灵魂的重担。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无私最伟大的承诺,让他的灵魂变得轻盈、透明,如同破窗而出的蝴蝶,翩然飞动,带来一场惊心动魄史无前例的粉红风暴。
可她虽分担走了旧的执念,却又让他萌生出新的来。
并且这回,没人能再能替他分担。
花谢了,长成酸楚的果,连芬芳都是苦涩。
时准鼻尖发酸,难道她真的把我当弟弟?也一点都不明白我对她……
时准忽然一愣。
那是什么?
他走到温初夏最开始站着的位置,蹲下。
水泥地面上有被什么东西灼烧过的痕迹,旁边散有一点棕黄色的碎屑。
看起来好像是……烟草?
楼道。
温初夏一口气跑下三楼,颤抖地扶住墙,劫后余生般喘着粗气,脑海里脏话狂飙,粉团子只恨自己身为客服没法单方面关静音。
“我日,我日!我日!!!”
温初夏裂开:“时准是怎么知道我在天台的?!他刚才绝对不可能是跟着我上去的,不然刚点上烟那会儿他就该出现了——他是不是已经能靠意识感知我的位置了?他是不是已经黑化了??!”
“宿主你冷静一点啊!”
粉团子捂着耳朵,感觉自己快要聋了。
“可时准看上去和之前明明没什么两样啊,刚才会不会只是巧合?时准只是突发奇想想来天台看看?宿主你别自己吓自己啊。”也别吓着小客服我。
“不,不会的。”
温初夏慢慢挺直背,咽了咽口水,脸色差的可怕。
她说:“你记不记得寒假的时候,我去店里修手机的那个上午,时准他也是这样莫名其妙找到了我,还借口说只是碰巧?”
越细致地回忆,越发现更多可怕的蛛丝马迹,温初夏背脊发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还有逛庙会那天晚上,我明明没有提前告诉他我在哪儿,公园那么大,人那么多,他还是不打一声招呼就找到我了。”
温初夏是个很谨慎的人,不过当时她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宋云泽身上,没有注意到这点。
并且,最近她和时准有过几次肢体碰触,比如讲题时手不小心碰到对方,并发现什么异常。
于是温初夏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男鬼技能之一“接触反应”没有点亮,那么男鬼技能之二“位置感应”肯定也还没生效。
没想到时准这么早就已经掌握这个技能了。
狗日的系统,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呢!
粉团子弱弱辩解:“宿主,咱穿书局本来就没研发这种功能啊……”
要是放在平时,温初夏肯定会借题发挥大肆吐槽这个垃圾系统一点儿也不人性化,赚的钱不用来升级系统都花哪儿去了。
但此刻,她思绪混乱,一点吐槽的心情都没有。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急促的呼吸变得沉缓,温初夏继续慢慢往楼下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阵阵回响,配合着沉重的心跳。
“以后我必须尽量躲着他,不然迟早要有大麻烦。”
.
周四上午。
国外一位人工智能领域的大牛受邀来到清荟,给高二年级开学术讲座。
通知传达到各个班时,老师做了温馨提示,本次讲座全程无翻译,所以比较推荐想听也听得懂的同学去,不去的留在教室上自习。
温初夏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因为怕遇到时准,但阚春兰却特意叮嘱她必须得去,并且还得坐前排。
上次月考,温初夏的英语成绩跌破新低,只考了125,急的阚春兰和英语老师孟诗轮番找她谈话,问她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但其实温初夏是因为心里愧疚,不想总分超过时准这个万年老二太多,所以就把选择题多改错了几个。
虽然通知的是自愿,但很少有学生会拒绝这个能光明正大摸鱼的机会,整个高二几乎都去了。
偌大的礼堂座无虚席,讲座还没开始,很多学生都偷摸拿出手机在看,或者和前后左右的同学聊闲天,很显然,大部分人是把这次活动当成茶话会了。
温初夏对讲座内容不感兴趣,但班主任的话她不得不听,于是拿了本物理竞赛题库,坐到第二排最里的位置。
一坐下,她就开始潜心刷题,认真的表象下掩藏着自我麻痹的鸵鸟心理。
只要她不抬头,不去看时准在哪儿,就可以当他不存在。
自从上周发现时准已习得男鬼技能之一,从男鬼幼年体进化了男鬼青年体之后,温初夏如临大敌如坐针毡如履薄冰,赶紧强制把每天放学后的三人补习裁成了两人。
至于为什么能成功,是因为她把补课地点从咖啡厅,变成了宋云泽家。
这是正常人都能读懂的回避和婉拒,时准当然也不例外,并且少年人强硬的自尊让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甚至连质问都没有。
听到消息时那一抹并不惊讶的惨淡微笑,暗示了时准其实早有预料,知道温初夏会离他越来越远。可他并没有就此放弃。
当晚,时准在微信里向温初夏询问一道题目,还一连发了三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
看到消息后,温初夏在卧室跳了许久的脚,然后故意挑在凌晨两点才给他回复。
结果这货秒回。
温初夏差点儿又把手机砸了,选择不再搭理。
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三四次,她都这样冷处理了,渐渐的,时准就很少给她发微信了。
十分钟后,讲座开始,银发碧眼身着西装的汉克博士走上讲台,虽然他略有些上年纪,但精神头却和年轻人一样好,首先热情地向大家打招呼,台下立刻爆发出掌声。
温初夏手里夹着笔,跟着拍了几下掌,然后就继续埋头刷题,直到颈椎因为长时间低头而变得酸痛,也不敢抬起来一点,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时准捕捉到。
她不想见到他,尤其不想见到那双如同淬了墨的琥珀般星光熠熠的眼睛,因为失落而迅速黯淡,变成深不见底的寒潭,简直能把人淹死。
所以温初夏非常认真、非常投入地刷着题,让理性思维完全占据大脑,一句句带着明显伦敦腔调的英文从她左耳进、右耳出,全当做了白噪音。
直到讲座接近尾声,来到交流环节,话筒被传递到第一排的某位女生手里,娇滴滴的嗓音通过扩音设备贯入耳朵,温初夏才终于疑惑抬头——
卡戴珊啥时候来我们学校了???
然后又变得了然:哦,是苏筱筱啊。
该说不说,卡筱筱英语确实很好,张口闭口全是专业名词,显然是刚才认真听了讲的,标准的美式口语丝滑流畅,一口气说了一大长串也没有停顿。
温初夏心想终于要结束可以回教室了,于是把题库合上,克制地活动了下脖子和关节,就等着苏筱筱什么时候说完,她好第一时间起身离开,以免碰到时准。
“十分感谢教授的回答,我感觉受益良多——其实除了我之外,我的一个同学也有问题想和教授您交流,你说是吧,温初夏?”
颈椎嘎嘣响了一声。
温初夏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递来的话筒,目光上移,是苏筱筱恶意满满的甜美假笑。
嗯?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