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坐在一片空地上,大脑一片空白,他似乎长高了些,裤脚都缩短了点。
或许他应该在树下刻下自己的身高,这样他就知道自己每次都长高了多少。
他跑到了门前的大树下,在树荫下比划着自己的身高,又拿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勉强刻下了自己的身高。
满意地看着面前与自己齐高的划痕后,荒草朝空中抛掷着石块,又稳当当接在了手中,他现在还不想回到房子,于是藏到了一颗大树下。
然而他忘记了,大树早已经遮挡不住他长大后的身形,叔叔很快找到了他,将石块丢掉。
那之后荒草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石头。
叔叔将一件衣服丢到他身上,然后笑了。
荒草浑身一抖,衣服完全盖住了他的脸,连带一种难闻的腥味。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树下,四周只剩下男人更肆意的笑声。
……
荒草深吸一口气,朝他们摆出一个微笑,然后走入其中。
吕文池在门口关闭的一瞬间,再次叮嘱。
“有异样一定要按下按钮!”
荒草回了声好后,那扇同样是浅灰色的大门也被合上。
四周变得安静下来,没窗,没人,只剩下他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有从这里离开过。
荒草在角落处坐了下来,三角处似乎给他带来了更多安全感,他将腿屈了起来。
场外,符戈双眼锁定在角落里的青年,这是个充满警惕和防御的姿势,他不知道荒草现在在想些什么,但他不想看他孤零零的样子。
荒草什么都没在想,一个人静坐在一处,不是在发呆,是在回忆与幻想。
他提出这样的布置是因为自己冥冥中有种直觉,这样的方式会让他想起更多的事物。
但实际上,他也说不清他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房间。
他抬头朝四周环望一圈,墙壁上是均匀的油漆,密不透风,他会不会窒息在这里呢。荒草出神地想。
不过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发现看不出什么东西后就收回了视线。
宁静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呼吸与心跳声,像是一个被遗弃万年的孤岛,连人类是否出现过都存疑。
荒草又缩起来些,这里太静了,太静了,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应该只有几分钟吧。
不过有人会在门外等着他的,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荒草默默回忆起了过去的事,爷爷,草原,爸爸妈妈,训练场……
爷爷的存在,爸爸妈妈从未告诉过他。这个从得知爷爷去世第一天就埋藏在他心里的问题,又被挖掘出来了,是因为怕他太难过所以不告诉他吗?
荒草试着给出猜测,但连自己都没能说服。
他们不想让自己知道爷爷的存在,是因为……
答案还没出现,针扎的刺痛感便传递了他的全身。
不对不对,爸爸妈妈不会欺骗自己的,应该是他想多了。
荒草把自己又缩起来一点。
“要这样多久?”
符戈看向时钟,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而青年还维持同一姿势在角落。
“要等到他自己按下按钮。”
吕文池注视着实时传来的数据,咬着笔尖,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实验。
荒草开始盯着自己的裤脚。
那是纯粹到如同没有月光的晚夜一样的黑,或许能够轻易掩盖住其他任何颜色,比如红色。
荒草有些怀疑,或许上面真的带上了其他颜色,只是他还没发现。
他侧过身子察看他的衣袖,仔仔细细地打量,但只是证明了这真的是全新的衣服。
又或许这不是他的衣服,叔叔总是和他一样,会把旧衣服留下来,不过差别在于他只留下过一件,叔叔却把旧东西都留了下来,他说这是他的兴趣。
所以他身上一直都是旧衣服。
也许是叔叔有了新点子,约莫着他很快就会出现了,每次爸爸妈妈有新想法的时候,自己就能经常见到他们。
噢不对——
叔叔已经死了,那应该不会再出现了。荒草默默想。
这里没有任何钟表,他在房子里蜷缩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往常他会掰着手指计算自己的心跳,再用指头在地板上留下痕迹,偶尔他在地上打滚的时候,会把这些痕迹抹掉,偶尔爸爸妈妈进来的时候,会把这些一脚踩散,而叔叔更喜欢笑着让他再画上一笔。
这时候他就会闹脾气,不肯再画,但叔叔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会抓住自己的手按在地上,直到出现满意的痕迹。
荒草终于意识到了一丝违和感,这个房间太干净了,妈妈会在他离开时用水冲洗,但那些斑斑红痕已经干涸。
他抬起指尖试着在地板上留下痕迹,但是失败了。
于是他将手指放在牙齿上试图咬破,一滴血珠冒出来后,疼痛感随即传来。
奇了怪了,他干嘛突然咬自己。
“这是正常的吗?”时钟又转过一个小时,屏幕上的青年突然咬住自己的手指。
“再等等。”
血珠在他指尖很快结痂,他每次伤口都会恢复得很快,所以让他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同一个姿势坐久了,荒草终于换了个姿势,将腿微微伸直了些,但他还是在同个角落。
长时间的枯坐对他而言,好像是家常便饭一般,他坐在这里一动不动,仿佛古老的木乃伊。
夜晚已悄无声息地来临了,而青年毫无所知。
两人男人站在显示屏前,全神关注着一间房间,尽管他们相约好轮流看照,此刻却又同时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