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荒草曾经的房间铺上地铺,躺了下去。
木地板单铺一席床垫还是有些发硬,但两人都没有介意这个问题。
荒草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两声蝉鸣从窗边传进,宁静的四周偶尔会传来杂闹的人声。因为已处于庄园最边缘,荒草见不到任何人类文明带来的光亮,唯有天边弯月仁慈地泼洒月光。
荒草凝视着夜空,在一片黑幕上铺展自己的思绪。
这两天在庄园非但没解决他的问题,反倒困惑越来越多。
为什么只有他完全不记得怀里的衣服是什么,为什么他在洛先生家里会产生条件反射的恐惧,为什么他们身上从来不会留下伤痕,又为什么他在“梦里”会出现一个从没见过却又真实存在的名字。
荒草试着给自己解释,或许就是因为自己健忘。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那么多这一件看上去也没什么了。至于白炽灯上的名字,也或许是小时候曾经见过,只不过他一同忘记了。伤疤的问题也很好解决,以庄园的技术解决一处伤疤大概也不成问题。
但是……
尽管用这种方式说服自己,荒草仍有一处疑虑:为什么他会在洛先生的房间里产生恐惧?
他明明如此信任洛先生,是他曾经在那里发生过什么吗?而他连这些事情也都忘干净了。
荒草试着把一切都归于他的记忆问题,他的本能也告诉自己就应该相信这种说法。但实际上,按照吕文池他们的猜测,会不会存在第二种可能,庄园真的存在某种实验,而这些实验与他们身上的伤有关,也带去了他部分的记忆,而洛先生的家难道也是其中一部分?
假设实验真实存在,那是在哪里进行,实验室?荒草拼命地从记忆里挖掘,父母和叔叔的实验室,洛先生的实验室,记不起名字的阿姨的实验室,白大褂,机械臂,医疗瓶,培养仪……明明找不到任何差错。
荒草脑袋抵在自己的膝盖上,目视前方平坦的木板,思绪在大脑内组成复杂的线团,纠缠交织在一起。
等等,为什么他一个孩子对所有人的实验室都那么了解?
荒草试着捕捉脑内那一闪而过的讯息。
他难道进过每一个人的实验室,可是是为了什么。每个科员的实验室都是庄园内最为严密的地方,他连父母的实验室都不能常去,怎么会有机会去到别人的房子里。
还是说,因为他是实验的对象?
念头一出,荒草头部又是一阵强烈的耳鸣,甚至连蝉鸣声都听不见一丝。
不对不对,他渐渐恢复起来,他的家人怎么可能伤害他呢,他们都是如此温柔善良的人,自己怎么能恶意揣测,应该只是自己贪玩走了进去。
他一直都是那么贪玩的性格。
荒草脑内天人交战,一方在信任,一方在质疑。他拍了拍床单,跨过闭着眼睡去的洛宇,走向了楼下。
比起一味地怀疑,不如实地去探索一番。
他们的实验室就应该在这里,宽阔通透,庄园除了集体统一的实验室外,还斥巨资为每一个科员家中都安置一个小型试验室,营造的就是这样全面精尖的科研环境,旁人不可接触的高端精密设备在这里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这里会藏着什么秘密吗。
荒草走到门边静静地伫立着,观望着空空如也的墙壁,想必那些机械早已在大火下彻底报废了,只留下被重新粉刷过的木板墙。
要是让他赔偿的话,恐怕他现在负债情况就有些恐怖了。
荒草走入这边的房间时,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的大脑又开始一闪一闪地弹出模糊的幻影,可惜他分辨不出那些都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又开始隐隐作痛。
荒草仍皱着眉继续走进,刺激反而能够引起他的回忆,他脚踏着地板,感受木板坚硬的质感,传来微弱的踏踏声,他向前走去的时候,那声音好像又明亮了些。
不对劲,他又用力踩了几下,似乎这里本不该是这种质感。荒草仔细观察了一下,此处无疑就是一快木板,再往前试着走时,那有些松动的木板才让荒草意识到,原来这里是有些旧了。
想来负责重新修葺的工人,也没能做到面面俱到。
他在房间内转了一整圈,感受平平。如果他没有放这场火的话或许留下的器物能勾起他更多回忆,但如果没有那场火自己也不会站在这里。
关于那场大火,荒草依旧清晰记得自己的供词。那是午夜时分,他确定时针走到了2点上,于是从房间走出,拿走了仓房的一整桶酒精,那是叔叔今早提来的,说是要用来做下一个实验。
酒精被他提在了手上,均匀地倒在木质家具上,地板上,唯一不是易燃材料的只有实验室,以防万一他从门缝处倒下最多的酒精,确定每个地方都沾染上后。
他拿起喷火枪,将点燃的废纸丢的到处都是,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了他刚倒下的酒精,腾空而起的火焰逐渐吞没了一切。
他慢慢从门口退出,满意地站在门前看着看火焰从窗口喷溅而出。直到警笛声传来,不过那已经为时过晚。
他记得警察询问他,“你不知道你的父母和叔叔还在家中吗?”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