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需一眼就能记起那个瞬间,大火蔓延,像是地狱里的火海,每一滴燃油都挥发出了所有力量,肆意地加入不断攀升的火焰中,高温将一切融化,所有的造物都只剩无力的滋响声。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侥幸脱离,炙火从头到尾将其包裹至死,燃起直上的黑烟。
烈焰吞噬了所有,器物化作附着火焰的灰烬,阁楼变成碎片一步步倒塌。黑幕中诞出了无可磨灭的火光,寂夜里其中发出人类痛苦的哀鸣。无情的烈火断绝了他们求饶的机会,焚烧声将脆弱的呼吸声掩盖。
渺小的人们来不及呼喊救援,一切就在炽火下消失殆尽,狂热的火焰如同死神降临,敲响名为恐惧的钟楼。
那夜,无上的大火仿佛攀缘到天空顶端,笼罩了大地万物,它早已脱离了人们的控制。
消防警笛声急促传来,一声笑声在黑夜中转瞬即逝。
当天晚上,荒草以故意纵火致三人死亡的罪名被捕。
事到如今,那原本应该崩裂灰黑的墙壁又被重建成了纯白色外墙,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荒草走入其中打量,房子果然如洛先生所说的一样尽量恢复到了原状,所有的规格都是荒草曾经生活的样子,也或许是因为庄园里的房屋内部规划都是一致的。
“既然想家了那就多走走吧。”
洛先生只字不提当初往事,仿佛荒草只是短暂离家而后归来的孩子。据说当时为他担保的人也有他一员,荒草记得洛先生和父亲他们是好友,不时过来家里和他们探讨实验成果。
当时听到对方为自己担保时,他还很诧异。
洛先生果然还和过去那般善良。
“嗯。”荒草回答后又向洛先生道谢,他走上阁楼,那里曾是他的房间,如今也只是一个空壳,连床都没有,看来也是被烧个干净了。
窗户边也没有窗帘,荒草走了过去,打开有些生涩的窗户,看向外面。
辽远的天空中点缀几颗明星,无垠的天地之间只留一条模糊的分界线,儿时他最喜欢望着窗外,幻想是否有天外巨物的存在。
夜色依旧却物人两非。
他又走去了父母的房间,依旧空无一物,门框边还有淡淡灰尘,往日里他也很少会进入父母房间,对此处没有什么熟悉感。
他只看了小会便转身去了叔叔的房间,虽然空旷得好像都是同一个房间,但这里多了一个厚重的铁箱子,放在角落处,洛先生在身后解释说:“这是你父母他们的奖章,庄园最终决定将这些留下来做纪念,你可以看看。”
荒草闻言便将铁箱子打开,里面有不少荣誉奖章,都刻着他们的名字。
荒草记得那时候新闻都在表示痛失三位伟大的实验家是多么悲痛的事。尽管当时所有人都口诛笔伐,说他应该被判处死刑,庄园却还是将他保下来,并且缩短了刑期。
这么一想,如果没有庄园自己现在估计还在监狱里。
奖章多是技术奖,研发一等奖……这些荒草以前就看见过,没想到保存得那么好,庄园里的每位科员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块奖章,这倒是不足为奇。
细细看了一遍奖章后,荒草带着怀念将箱子重新关紧。
在阁楼上绕了一圈后,荒草又回到了楼下,他记得后花园里原本种植了不少植株,现在一看却也是光秃秃一片,只剩一些杂草。这里的土壤和其他地方不同,黑色的沃土常年种植让其显得更为松软,荒草突然伸出手触碰了一下黑土。
“怎么了吗?”洛先生因为荒草突如其来的动作开口问。
“没什么,只是感觉很适合种植。”
荒草看见这处黑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好像在这里埋过什么东西,但这一想法他没告诉洛先生。
“哈哈,看来他们教了你不少农业知识。”
“嗯,洛先生,我想为他们种一束花,可以吗?”
“当然,不过现在天已黑,明天再来吧。”洛先生和声说。
荒草又在房子内留恋地走了一遍,可惜这里终究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空房,他甚至连回忆都勾不起多少。
见时间也不早,洛先生主动说:“荒草,今夜就到我家休息吧。”
荒草儿时就常到对方家住,此刻对洛先生提出的建议很快接受,反而还感谢他能够收留自己这个杀人犯。
“谢谢您,洛先生,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富有善意。”
洛先生推了下眼镜,扬扬嘴角,“毕竟我也算你半个家长了。”
两栋房子相隔不远,好在那场大火没有影响到洛先生的屋子。
洛先生走到了荒草面前,按下门铃后门口就出现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荒草一怔,这绝不是他印象里洛先生孩子的长相。
“这是朋友家的孩子,来借住几天。”
荒草望了一眼那个只有自己半个身子高的孩子,点头表示了解,看来洛先生还是和以前一样古道热肠。那男孩看上去有些怯生,眼神闪避着给他们递上两双鞋,随后就不知道跑去了哪。
洛先生也没多管,带着荒草进了屋子内,房屋大致设计还是曾经的样子,荒草轻车熟路地走进,不过楼梯转角处多了一整墙照片,洛先生也自然地带着他到了照片墙面前。
大大小小的相框里是不同时期洛先生与别人的合照,时间跨度有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