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见溪板着一张脸,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是洛阳城区的屋契,那个地方不过十里有一片花海。
“给你准备的嫁妆。”
慕念锦不肯要,慕见溪甩在桌子上便离开了。
慕念锦出嫁当天,慕见溪为她送嫁,姐姐等在婚房时,慕见溪偷偷翻了进去。
慕念锦盖着红盖头,看见来人脚下穿着一双红婚鞋,便以为是利元忠,娇道:“还没到时辰呢,你又不顾礼节跑过来了,快出去!”
慕见溪停在原地,没再往前,也没出去,片刻之后,她走了过去,在慕念锦身前站定,俯下身,注视着面前盖着红盖头的人,在心里描绘着她的五官。
那盖头很厚,是慕见溪特地选的。
半晌,她慢慢前倾,隔着厚厚的红盖头亲吻了姐姐的眼睛。
对面的人身子僵了一瞬,抓住来人的手腕,慌忙道:“是谁?”
林枝扶抱着双臂,疑惑道:“她为何要跑来偷偷亲一下慕念锦?
蛇铭脱口而出:“脑子有病呗!”
“……”
玥儿咬了咬下唇:“可能是因为这世上很多感情很难宣之于口……”
林枝扶思索一番,得出一个她觉得最合理的解释:“是为了报复利元忠么?她憎恶利元忠,却无法宣之于口?”
两厢沉默。
慕念锦成婚了,很久都没再见过妹妹。一开始,她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甜蜜平淡。
没过多久,利元忠唯一的嫡出兄长意外暴毙,他父亲也很快死了,他继承了遗产,可谓一夜暴富,农民翻身做主人。
可他富了之后,对妻子的态度越来越恶劣,动辄打骂,甚至开始寻花问柳。
在慕念锦第二次被打了之后,慕见溪出现了,她只对慕念锦说了一句话:“收拾东西,跟我走。”
慕念锦一瞬间落泪成线,站在那里想颗摇摇欲坠的树苗。慕见溪看得心抽,大步走过去将姐姐抱在怀里。
“小溪,我怀孕了。”
慕见溪怔了一瞬,而后不假思索道:“生下来我养。”
慕念锦满眼泪水,泪珠掉得更凶,第一次回抱了她瘦弱的妹妹。
她不肯走。
慕见溪觉得自己就是纯贱,明明知道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贴上来,任由利刃在身上划上一道又长又深的疤痕,然后自己拿一壶滚烫的开水浇上去。
慕见溪自己走了。
再相见时,是慕念锦带着她快病死的丈夫回盛城。利元忠滥赌,败光了家产,欠下了债,被人打得半死,继而生了场大病。慕念锦挺着快要生产的肚子回家,却被拒之门外。
慕家说,她可以进,但是她那个染上了毒瘾的丈夫不能进。
慕念锦当然不肯抛弃利元忠,带他在附近租了房子,漏夜冒雨去找她妹妹,却听说妹妹外出行商,归期未定。
慕念锦只得离开。慕见溪躲在角落看着姐姐的背影,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
她是故意躲着慕念锦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姐姐要来找她呢,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清楚她姐姐的事,她知道姐姐受了很多苦。
她想,若是让姐姐知道跟着男人只会受罪,若是那个男人死了,姐姐就会老老实实,一辈子都呆在她身边的。她不能出现,若是姐姐来求她帮忙救那个男人,若是她用那双晕满水汽的眼睛瞧着她,她不可能会拒绝姐姐的 。
就这样吧,那个男人死了,就什么都好了。
姐姐一辈子都会是她的姐姐。
可那个男人没死,他好了。慕念锦将慕见溪给她的嫁妆买了,救了利元忠。利元忠好了之后变本加厉,更加疯狂地殴打妻子,他毒瘾很大,瘾一上来就是个畜牲,不管不顾,逼慕念锦给他钱去抽。慕念锦大月份的肚子被他踢了一脚,当场大出血,死胎在肚子里两天两夜才弄出来。
慕念锦醒来时便看到守在自己身旁的妹妹。她问:“小溪,我的孩子呢?我想看看我的孩子。”
慕见溪沉默着,抿着不言。
慕念锦又说:“孩子,我想看看孩子!小溪,你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好不好?”
慕见溪开口时,嗓子都是哑的:“姐姐,好久不见了,你有想我吗?”
我很想你,日日夜夜都想你。
慕念锦继续道:“孩子,我想看孩子!”
可慕见溪一直不回应她,她便慢慢懂了,当时那么疼,流了那么多血,孩子怎么还保得住呢。
眼泪断线珠似的掉下来,嗓子里的哽咽虚弱又惊人。
慕见溪心疼不已,起身将姐姐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