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赌场偷东西?”潘仑问。
陈迎被砍断的手指已经被包裹起来,胆怯地看着传说中杀人不眨眼,可止小儿夜啼的锦衣卫。
“家中幼妹病重,小人不得已才做出偷窃之事。大人要怎么罚小的都认,只求救小妹一命。”陈迎跪着给潘仑不停地磕着头。
潘仑没答应,只调侃了一句,“敢去赌场偷钱,胆子倒真是大。”说完便没再久留。
泪水隐入草席,陈迎知道自己罪责难逃,只是想到病榻上的小妹,就痛恨自己连为胞妹治病的能力都没有。
陈迎被处罚劳役三年,再回到曾经居住的小屋,只有一块石碑立在屋后。
他抱着石碑哭得泣不成声,哭声引来了隔壁的婶子。
“小陈?是你吗?”婶子不可置信地问。
陈迎擦了擦泪水,“是我,婶子。”
“哎呀,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去了哪,小花一个人过了好些苦日子,每天睁开眼就是期盼你回来。这么久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说着,婶子就开始惋惜起来,“小花的病好不容易好起来,本以为你们兄妹两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谁知道天意弄人,这一个在了,另一个又不在。如今你回来了,小花却没了。”
“婶子你说小花病好起来了是怎么回事?”陈迎本以为妹妹是在自己出事后不久病逝的,却没想到居然另有隐情。
“你消失后不久,就有郎中上门,说是你找来给小花看病的,病钱什么都交了。小花问过郎中你去哪了,那郎中却闭口不谈。起初我们以为是江湖骗子,但小花慢慢被他治好,我们也就不好再怀疑人家。你走的太久了,久到成了小花心里的郁结。只好了一年,小花的病情就又开始反复,她每日都念着你的安危,撑着身体也要坐在窗边望,直到几个月前终于撑不住。但她还是放心不下你,临死前拜托我要是能够碰上你,就转交给你一封信。”
婶子小步跑向家中,又很快折回来,气喘吁吁地递给陈迎信。
陈迎颤抖着双手,拿着妹妹的绝笔信,恍若千斤重。
“阿兄,我的病似乎是好不了了,辜负了你给我找的好郎中。虽然郎中不说,但是我清楚我大概也是活不久了。你究竟在哪?我好想见你。你消失了,却给我换来了郎中,其中的联系我不敢深想。我多么怕是因为我,你才消失不见的。”
“窗外的树叶都落完了,你已经三年都没回来了。我也感觉时日不多,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不知道在我死之前还能不能再看见你。最近入梦,总是遇见爹娘,大概是他们想我了。马上就能和爹娘相聚了,我也想他们。我要告诉他们,你是天下最好的兄长,把我照顾的很好。不过我不想在那儿遇见你,你为了我苦了那么久,我离开后,你要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
“你不在的日子里,隔壁婶子对我很好,如果你真的能看见这封信,今后她遇上难处时,拜托你替我帮扶一把。最后的心愿,也是对你的心愿——在我的墓前不要哭,我只是去见爹娘了。不要孤独害怕,我会一直在天上陪伴你。”
一字一句,妹妹轻柔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陈迎珍重地把信纸笼入怀里,仿佛妹妹还在身侧。
小心翼翼地收好信纸后,陈迎郑重地对着婶子磕头,吓得婶子赶忙撑起他,但是陈迎还是执着地跪在地上,“婶子对小妹的大恩大德,陈迎铭记在心,倘若婶子有一日需要,陈迎定当竭尽全力。”
陈迎知道是谁请来了郎中,普天之下,除去他便只有那一人。
理所应当,为了报恩,陈迎投入了潘仑的手下,供他差使。潘大人是个好人,不仅给他俸禄,还教他习武保护自己。他对他和小妹的恩情如同再造父母,陈迎多少次都在夜里发誓,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这份恩情。
过去的种种都在梦里晃过,陈迎迷蒙地睁开了双眼。
“醒了?”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陈迎的意识才瞬间回笼。他不是被地穴的人打了个半死,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是大理寺。”河霞看着榻上人迷茫的样子,贴心地为他解惑。
“你们找我做什么?”陈迎的警惕更甚,言语里的戒备丝毫不放松。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十日前在阳春的西街做了什么。”
陈迎眉宇一动,瞬间知晓自己被拘来的目的是什么,抿着唇开口,“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寻常的做工,做完工就回家了。”
他自以为不说就不会暴露什么,但是脸部细微的表情逃不过河霞的双眼。
河霞轻笑,也没戳穿他的谎言,反倒自得地在房间踱步起来,故意背过身子,“近些日子,朝堂整顿风气,好一些人都被拖下马。”
陈迎被子里的手不自觉捏紧,潘大人许久都没有联系他,难道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听说,不日就要升堂问审。朝堂递了张部署图来,命我在旁督查,我还要去各个地方提人,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就不多打扰。”河霞说完,余光微微瞥了一眼陈迎。
他面上虽然还是镇静无事,但是眼里无意识的出神暴露了他不安的内心。
夜晚,陈迎果然如河霞所料想的那样,满大理寺的搜寻所谓的部署图。
林木:“大人,陈迎动身了。”
陈迎勾着身子,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小心翼翼地翻过大理寺的院墙,手上还紧攥着那张伪造的部署图。
“朝哪个方向去了。”河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