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许沐川闲着没事,打算先去启明楼看看,顺便确认一下宿舍的位置和内部环境。
跟韩煜一样他在五楼转了一大圈也愣是没找到506宿舍,虽然早听路以东吐槽过宿舍楼的构造反人类,但这回确是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次,好在同办公室的另一位英语老师卢秋也住在这栋楼,之前还说过自己住在617有事尽管找他,许沐川便放心地直接上楼了。
往楼上走的时候拐角的灯一闪一闪的,他踩着自己的影子一直走到最高一级台阶,灯忽然灭了,他跺了下脚,伴随着一声惊促的猫叫,灯再次亮起。
这次他沿着走廊没走多久就找到了617宿舍,奇怪的是一路走来也还是没看到606,不知道这栋楼的设计和宿舍分布到底遵循了什么规律,相信没有几个人能读懂参与大楼规划的人们的脑回路。
他站在617宿舍门口敲了三遍门始终没有人应,打电话给卢秋才知道他出去约会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两个人便通过手机来了个远程导航教学,最后终于搞清楚了找不到506和606的原因所在。
原来它们都藏在离他选择的这个楼梯最远的逃生通道的门后面,第一次来的人一般都很少会想到要去推开这道门,所以自然而然地就只能和自己的目的地失之交臂了。
他回身准备下楼的时候听见一阵杂声,在如此静谧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突兀,匆匆走到声源处,拐角的灯却黑着,他拍了下掌,“啪”地一声,响亮而有力,然而灯已经彻底亮不起来了。
借着小窗透进来的淡淡月光只隐约能看到楼梯上趴着个人,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小心翼翼地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确定是韩煜。
“韩煜?”他往下紧走了几步,顾不上对此刻浑身红漆狼狈不堪的韩煜作任何评价,“你怎么在这儿?”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问,他只消看一眼就彻底识破了小孩的伎俩,像这种幼稚且不按常理来的报复很难真的伤到他什么,但此刻面对着又想实施报复的韩煜他不能说自己不生气。
韩煜在认出是他之后便立刻低下了头,恨不得一下子钻到地里藏起来。
“操,真他么点儿背。”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揪起上衣衣角想擦掉糊在脸上的油漆,结果衣服更脏,只会越擦越糟糕,最后擦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要帮忙吗?”许沐川见他起身艰难,脸上也是一片狼藉,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就已经主动过去搀住对方了。
“不用。”
韩煜嘴上拒绝得很干脆,但如今等同于瞎子的他处境尴尬,只是推搡了一下倒也没真的甩开许沐川。
许沐川扶着他站好后,从兜里掏了包纸抽出一张搁到他手里让他擦脸,随后自己也抽了一张,拧着眉头仔细地把刚才沾到油漆的手指一根根擦净,看上去就像是在清理什么顶恶心的东西。
好在这个动作韩煜没看见,要不他铁定得呛一句“你他妈这么嫌弃我?”
等韩煜擦完脸恢复了视觉,许沐川刚好也擦完了。
手电筒的光正对着韩煜,将他满身的狼藉照得清清楚楚,同时将他脸上的尴尬和不自在也全数映到了许沐川的眼睛里,也正是在这一刻莫名其妙地就抵消了方才顺理成章生起的怒火。
一个怕羞的小男孩,又能有多坏的心肠呢?
他把手机调转了一下,将手电筒对着地面,看到韩煜果真放松下来,这才问他:“要不要去我宿舍洗洗?”
韩煜没说话,只是狐疑地盯着他,因为做贼心虚,脑子里想的都是对方等着他答应后会怎么报复他。
许沐川当然也很快就理解了他犹豫的原因,便用手电筒在他脚下晃了晃,借着光看过去是淌了一地的未干涸的油漆,触目惊心的一片红,在夜里让人发憷。
“不管怎么样这块地你得负责擦干净吧?”许沐川看着他说。
韩煜低着头却没怎么往地上看,脚下沾满了油漆,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出被自己搞得跟凶案现场似的楼梯间长什么样,最气不过的是这等壮观场面却偏偏落到了许沐川的眼里,简直是世纪灾难,往后既是把柄也是笑柄,报仇之路只会愈发艰难。
他咬了咬嘴唇,悲愤且认命地点了下头。
回到五楼许沐川一路往前走,韩煜始终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的,却一直等着看他的笑话,最后许沐川停在卢秋说的消防通道的门前,一把推开了这扇门,然而门后却不是想象中的楼梯,而是一户户标着门牌号排列整齐的宿舍。
韩煜看到正对面的506,惊讶大过失望地嘟囔了一句:“操,竟然藏在这儿!”
许沐川从兜里掏出钥匙,回头对他笑了一下,“是挺不好找的啊。”
这话明明是用来分享感慨,落在韩煜耳朵里却完全变成了挑衅,加上裹了仇人滤镜的笑怎么看都像是一种赤裸裸的嘲讽。
忍着,必须得忍着,怎么着也得清理完这破事了才能发火。
韩煜一遍遍在心里运气,总算没有当场跟许沐川呛起来。
进门后许沐川“啪”一声开了灯,猛一暴露在灯下,韩煜觉得有些不自在,还没等许沐川说话他就一头钻进卫生间了。
“应该没有热水,你就凑合洗洗吧,还好现在是夏天。”许沐川在屋里四下打量,发现的确是搬得空空荡荡,除了原有的桌椅电器别的什么都没有,好在还有一个能派得上用场的电扇。
电扇的插头上落了一层灰,他用纸包住,插进旁边的插座,按下启动键后扇叶缓缓转动起来,一股尘土味也跟着扑面而来,呛得他退后两步忍不住捂着嘴咳了两声,但风扇摆着头地吹,他只好走过去调整,摆头键却分明是坏的,索性就让它独自吹着,自己逃得远远的。
几分钟后韩煜从卫生间出来了,手上拿着搓洗过后依然带着油漆印的上衣,脸上头发上的水小溪一样往下流,流过未着寸褛的上身,最后一齐顺着裤腰汇入更隐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