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温度下降得厉害,时舟刚出了大厅,就被冷风吹得一哆嗦,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拢好衣服,江入年贴近:“冷吗?”
时舟警惕:“不冷。”
他合理怀疑,一旦他说冷,旁边这人就会把外套脱了给他穿上。
Alpha似乎对“衣物标记式占有”都有着莫大的执念。
KTV离学校不远,两人穿过之前总走的那条小巷,一道穿堂风陡然刮过,硬生生逼停了时舟的脚步。
铺面的冷风吹得时舟脑子一懵,鼻腔的空气似乎被风带走,有点喘不上气。
“今夜风很大。”江入年稍稍侧身,替人挡风。
风停后,时舟咳了一声,被陡然吸入肺部的冷风给呛的。
“赶紧回去吧。”他说。
走出没多远,时舟按了下脖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从抑制剂被余安扯掉的那一刻开始,时舟心里就有些慌,感觉不太对。
腺体似乎有些痒和刺痛。
不过也可能是喝酒喝的,酒精对未成熟的腺体会有一定的刺激作用,时舟今天没怎么喝酒,除了那杯度数挺高的真心话惩罚。
到了宿舍,时舟锁好门,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只找到口服性抑制药剂,之前买来备用的,抑制效果远不如注射款,但聊胜于无,可以在发热期前服用,起一个预防的作用。
被摔碎的那管抑制剂是去医院专门开的处方药,只拿了一支,没有备用。
时舟接了杯温水,把药吃了,又量了体温,确定没什么大碍后上床睡了。
他很少做梦,这次刚闭上眼就掉进了梦里,眼皮如有千斤,再也睁不开,零星碎片涌入脑海。
时舟又回到了那一年,看着范兰被时城山打到头破血流,自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时城山酗酒,家暴,婚姻似乎将omega保护法扭曲,就算alpha殴打omega,但只要他们是完全标记的关系,暴力就会被合法化——因为被完全标记的omega很难离开alpha。
Omega洗去标记会承受巨大的痛苦和伤害,而alpha丝毫不受影响。
时城山打完了范兰,尤嫌不够,伸手把年幼的时舟扯过来,狠狠摔在地上。
就在时城山要踩上时舟的头时,范兰尖叫一声扑过来,死死护住了时舟。彼时的时舟只是个会大哭讨人嫌的小屁孩,丁点事都看得天大,不懂这些意味着什么,只会怯懦地躲在范兰怀里,用哭声给暴行助兴。
很快,幼稚的哭声变了调,带上少年的稚嫩。
身量拔高的时舟已经知道了什么家暴,又对omega母亲意味着什么,却还是沉默不出声,以为不做任何事情,就不会犯任何错。
一切殴打和他无关,他也是受害者。
直到那晚,他看见范兰收拾好几件衣服,趁着时城山醉酒昏睡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她身上还带着刚被打出来的伤,被alpha信息素浸了味的omega信息素混着血液溢出,时舟闻不到信息素,也觉察不了范兰此刻的绝望和希冀。
范兰没办法带时舟一起走,她只能最后抱一下时舟。
时舟已经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了,他沉默地抓住范兰的衣袖,小心翼翼询问:“妈妈,可不可以带我走?”
范兰没说话,耳边只有时城山的呼噜声。
时舟抹了把眼泪,说了让他后悔一生的话:“妈妈,你可不可以不走?”
之后的内容支离破碎,各种闪回,尖锐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在他混沌的脑海中响起。
都是你害了我!!我恨你!!!
我恨死你了——时舟!!!
时舟无力挣扎,任由地底生出的触手将他往下拖拽,漫漫黑暗将人淹没,却又是那么令人放松和安心。
放弃是最不需要力气的。
忽然,一阵刺耳的猫叫响起,梦境分崩离析,把时舟从昏昏沉沉的梦魇中拽出来。
他睁眼时,瞳孔涣散,似乎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年糕正在他的脑袋边左右逡巡,浑身毛都炸开。
时舟缓了会儿,开口时声音沙哑至极:“你吵什么。”
每说出一个字都磨得嗓子疼,时舟咳了声,意识到什么,随即伸手探了下脑门的温度。
没什么感觉。
他坐起身,握住床把,被木质床板冻得一抖。时舟这才意识到不是自己脑袋不烫,而是浑身都烧成了一个温度。
年糕在他坐起来后就跑没影了。
时舟从抽屉里翻出温度计,一边量体温,一边翻找抑制剂,顺嘴又嗑了两颗。
腺体鼓动的幅度太大,牵扯神经,动一下便是涨疼,时舟想安慰自己只是发烧都没法儿安慰。
妥妥发热期。
他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在深秋的冷夜里冒白烟。
医生说第一次不用抑制剂也能解决,就是方法太原始朴素,时舟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摸了把脸,决定先去卫生间泼把冷水降降温。
硬抗算了。
这念头刚出,时舟就要下床,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严重到站都站不稳,小腿像是消失了一样,他直接摔在了地上。
膝盖磕在瓷砖上,透心凉。
时舟倒吸一口冷气,撑着床沿勉力站起来。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敲响,与此同时,手机界面亮起,江入年的电话打进来。
时舟摸到手机,按了挂断。
敲门声更急促。
时舟站在原地恢复些力气,强撑着走到门口,开门,撑着门把手借力,做出一副没什么大碍的姿态,怏怏问:“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江入年还没回话,年糕就从江入年后面探出头,“喵呜”一声,一副邀功的架势。
时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