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眸微笑,弧度勾得纯良……嘴角的痣更显无害。
……快雨却更为僵硬,眼睛都不由瞪大了。并非是为他的好容颜而震撼,只因快雨是曾见过他的——
不久前,昨天她赶路时,那小庙后的弃井里……那只水鬼……
为什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活人?还是死人?!
“我说让你们请人过来,就是这么请的?”他说话了,打断快雨的思绪,其声音浮上冷意,斥退家仆,“还不松开?”
快雨终于不再受桎梏,一时却也不知如何反应,她站在原地,脸色发白,手足无措。
而他则温和自我介绍:“在下晚钟,孟晚钟。即是姑娘交还信件上署名之人。”
原本,快雨还想找机会读档回去,可如今见了孟晚钟,竟立马打消了这个想法。
毕竟这太邪门了,不是吗?
井中的水鬼和眼前孟府的公子长得同一张脸,就连嘴角小痣的位置都生得如此相似。
若强说是巧合,快雨都不愿意相信。
*
“我明白了。”孟晚钟垂眸,他的指尖摩挲杯壁,过了好一会儿,终还是放下,“你是无意中捡到,特此来交还给我。”
快雨点点头。
“可姑娘知道,这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吗?”
快雨皱眉,立即否认:“我没看过。”
孟晚钟莞尔不言,只抽出信笺,展开来推至面前,便是准许她看信的意思。
快雨只瞧一眼,瞬间了然。
这就是她曾在食肆中听到的八卦怪谈,即收信之人被鬼缠身,十日之内,必生祸端。
快雨深深吸气,冷汗下来了:“抱歉,孟公子,我不知道……”
孟晚钟摇头:“我知你好意,自是无心。把姑娘不小心卷进来,也是因为方才家丁在孟府周围发现了自称炼金术士的可疑之人。”
“竟没想到如此凑巧,让他撞到了姑娘你。”
孟晚钟笑笑,“如今,云城内繁金教徒遍地,姑娘既作为来客,还需多多留心,不要被有心之人骗了。”
“……好。”快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还是开口道,“其实我也有一事,想要问孟公子。”
“嗯?”
“不知道……额,近来孟公子有没有去过古庙之类的地方?”
孟晚钟抿唇,神色疑惑,他还真认真地回想,最后终是摇头:“我想我应该是没有去过的,姑娘为何如此问?”
快雨沉吟不语,半晌才道:“……无事,我只是在途中看一人与孟公子长相相似,所以不由得想要问问。”
于四面环水的亭中,两人聊了一会儿。
听闻快雨现在并无住处,又为了向她表达歉意,孟晚钟索性邀请快雨住在府上。
“今日也算因为我才让姑娘受了委屈,就当赔罪了。”
“而且姑娘与那人曾有过一面,若是以后姑娘在城中游赏,再遇到他,可能还需仰仗姑娘你知会在下一声。”
孟晚钟以退为进,娓娓道来,快雨不忍拒绝,也就顺势遂了对方的意。
再说,白白得一个住处,何乐而不为呢?
*
近夜,马车驶来,停在孟府外。
一女子穿过门庭,飒飒向里走去。
“长姐。”孟晚钟刚巧见女子回来,遂柔声招呼,“您回来了。”
孟落英微一颔首,算作回应。她本就想这样匆匆离去,但忽又像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听说,你今天遣家仆去抓了一个繁金教徒?”
“是。因为晚钟今天收到了这封信,而他又刚好在府外鬼鬼祟祟的游荡,所以我便想去探个明白。”孟晚钟轻笑一声,半是遗憾半是戏谑,“不过可惜,让他逃了。”
孟落英伸手:“那封信呢,给我看看?”
孟晚钟听话地将信递过去。
孟落英只略略扫了一遍,便很快面无表情地丢还给他:“这种东西,看过当个玩笑就罢了,扔了吧。”
“晚钟本也想让家丁随意弃置,不过可惜,有位姑娘碰巧捡到,还特地给我送了回来。长姐,您说,这难道不是一种命中注定吗?”
孟落英一愣,口中喃喃问:“注定什么?”
孟晚钟一字一句,声音震颤:“注定晚钟命不久矣。”
“……”孟落英沉默,她的目光似长长久久停在孟晚钟身上,观察了许久,旋即,她挪开眼,眉心微蹙,语带讥讽,“这种东西,有何可信?别成天想些乱七八糟的。”
“也不早了,好好休息吧。”孟落英轻易给话题落了闸刀,不愿再继续与孟晚钟交谈,当即拂袖而去。
她的指尖不自觉按上袖口。
那里,有着细腻暗纹勾勒出的一枚五瓣花,其莹白绽放,清丽脱俗。
而孟晚钟垂首立在原地,直至孟落英走远了,才缓缓抬头,凝望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