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两个都不好。
回去的路上余谨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那他们该杀掉那些被种卵的人吗。
回到医馆已经是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奥尔德里奇在做饭,两个小孩继续在楼上收拾。
余谨悄悄走到他旁边,拿起他旁边的菜开始摘烂叶子,奥尔德里奇没有看他,俩人都默默地忙着手头上的事,沉默中透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领会的和谐。
摘完菜,余谨把菜全部倒进沥水篮里,拿起篮子要去水池边洗菜,起身时,身旁人问:“先知有跟你说什么吗?”
余谨边走边说:“他让我们不要再医治那些伤患,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痛苦。”
奥尔德里奇擦了擦手,“我做不到。”
余谨洗着菜叶子,看着水珠从上面滚落,木筒里流出的清水冻得手疼,余谨的指尖已经冻红了,但他好像感觉不到冷似的,手指搭在篮子边,指头没进水里。
“那就继续救他们。”余谨把洗好的菜交给他,“我也没有办法看着他们死。”
看着他走远,余谨想起自己被种卵的经历,蝴蝶好像只在他体内种下一颗卵,那颗卵的生长速度出奇的快,好像种下没多久就长成了小蝴蝶......
余谨想到了什么,突然放下手头上的事往楼上跑去。
被他撞到的李维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正要开骂,发现是余谨撞的后又恹了,蹲下去慢悠悠地捡东西。
“我说你那么急是要去哪哦。”
说话时,人已经跑走了,李维看到没人在听他说话,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怎么一直在那坐着。”莱利提着桶下楼。
“我被撞到啦,动不了了。”李维丢着手帕,怨气满满。
莱利上前扶他,“谁撞你啊。”
“你爸,还能有谁。”李维瞥了他一眼,撅着嘴十分不满,“肩膀都撞疼了。”
“他往哪去了?”莱利问。
“往楼上去了,应该是四楼。”
莱利仰头看了眼,觉得不对劲,抓着李维的手叮嘱:“你帮我把桶送下去,我上去看看。”
“啊?”李维指着自己,“我被撞伤了,你不关心关心我吗?啊?诶!”
莱利也跑上去了,李维一个人凌乱地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狼藉,眼一瞥,“我也上去。”
他们最后在一间住着最早一批伤患的病房里看到余谨,他僵直地立在那,不知道在看什么。
莱利走过去牵着他的手,低声问:“papa?”
余谨没有理他,只是盯着几床病人看,片刻后,他甩开莱利的手,直直朝病人走去。
因为身体里有已经长大的卵虫,所以他们的皮肤凹凸不平,肚子也畸形地凸起,有些卵种在皮肤上的,皮肤已经溃烂凹陷了,卵嵌在肉里,乍一看像堆在一起的莲蓬,只是瞧了一眼,余谨就心慌恶心得想吐。
视线扫过每一个病人,有一床的貌似已经不行了,脸色惨白安详,胸口不再起伏,余谨注意到不对劲,慢慢走到他身边,走近时看到他的肚皮在小波浪式地翻涌,余谨胆战心惊地看着,将手覆上去,他感受到肚皮下似乎有密集的触角一样细细小小的东西在顶,余谨不敢去想那些是什么,他后退两步,手撤回时撞到油灯,“咚”的一响,余谨的手也被烫红了。
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瞳仁焦黄,眼白猩红,“它们要出来了,快杀了我。”
他看着余谨,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希望。
余谨回身找小刀,总之是任何可以杀人的东西,但他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他将目光对准门口的俩小孩,“快去找刀!”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开始吐墨绿色的油一样的物质,他的手和腿开始抽搐,全身的筋都鼓起来,在筋上有一粒一粒的疙瘩,那些疙瘩看似快要从皮肤下冒出来。
余谨吓得后退,病人身上忽然爆发出的恶臭让他下意识捂住嘴,害怕同情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跑出来。余谨看着自己的手,心生一计,鬼使神差地上前,看着那人不断涌出幼虫分泌物的五官,余谨垂下手,掐紧他的脖子。
那人竭力挣扎着,看向余谨的眼神又有求救又有感激,青紫变化的冒着绿色物质的脸印在余谨心中,在他咽气之前,他肚子里的一窝虫似乎感觉到他快死了,都争先恐后地要钻破他的肚子。
“不,不......”余谨恐慌地看着他波浪式翻滚的肚皮,连忙撒了手。
他慌不择乱地要逃,但还没跑出去几步,割肉的声音就在他身后传来,回头一看,那些幼虫全都爬出来了,被咬烂的肠子和胃混合着幼虫长时间分泌的绿色白色的黏着液沿着床边流到地上。
一部分幼虫爬在他的肚子上吃肉,黏唧唧的咬肉声让余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路都不会走,还有一部分虫子直接滚到地上乱爬,以极快的速度爬到余谨的衣服上,余谨头一低看到冲他龇小米牙,浑身挂满血丝的虫子,吓到差点昏过去。
门外两个小孩也是看傻眼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等余谨朝他们跑过来,俩人才后知后觉要赶紧关门,封闭这间房。
余谨把沾上虫子的外套脱下用力往后一扔,飞跨出门槛,在虫子要冲出来时俩小孩迅速把门关上,三人蹲在地上背靠着门,听着接二连三的撞门声,三人大气不敢喘。
“我在这堵着,你们快去叫师傅过来。”余谨气喘吁吁地说。
等只剩余谨一人,那虫子撞门的动静更加离谱了 ,似乎要直接把门撞碎似的,余谨迟迟等不到人来,已经有点崩溃了。
手往下一摸,摸到一个小洞,余谨心一凉,小心翼翼地低头去看,在看到虫子伸出来的舌头时更是眼前一黑。
“救命。”余谨头重重抵在门上,人再不来,他就快成为虫子的盘中餐了。
他闭上眼,静静等待。
过了不久,他听到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余谨正要松口气,谁知身后的门突然裂开了,余谨脸色一白,下一秒头顶的门板砸下来,虫子蜂拥而出——
意识模糊间,他听到一声“快跑”,然后他就昏过去了。
醒过来时他已经是在格兰德家,小狗在床边叫唤,头转过时看到屋内站了十几人,都是他见过的,俩小孩也在,余谨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眨了眨眼。
“你们怎么都来了?”余谨把脸转过去,久违地那么多人一起盯着他,他还有些不适应。
“有没有哪不舒服?”卡什坐在他旁边关切地问。
余谨看着他这幅样子,偷偷翻了个白眼。
卡什脸色一僵,尴尬难过地起身,背过身去对怀亚特说:“你来吧。”
他默默一人走到窗边,负手而立,好像置身事外,实际一直在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好点了吗?”怀亚特握着他的手,目光殷切。
余谨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意,“好多了。”
“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出了什么大事吗?”余谨问。
屋内一群人面面相觑,亲眼见到那一幕的伊里斯上前一步问,“赞恩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余谨懵懵地摇摇头,“发生什么了,除了那些虫子跑出来,还发生什么了?”
“吓傻了吧。”哈林顿小声说。
奥菲诺娜牵着两个小孩,面色沉重,没有说话。
奥尔德里奇和伊萨的目光始终聚焦在余谨身上,但一人眼神古怪,一人眼里充满担忧和心疼。
“我出去缓一缓。”伊萨抹了一把脸,终于说。
卡什看着他出去,觉得不对劲,又回头看眼余谨,看到他虚弱的模样,心疼得紧,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猜忌顿时烟消云散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余谨坐起身,仰头看向伊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