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母皱了皱眉,虽然她不喜这个孩子,但是他说的却是没错,如果让别人知道,云卿一回来,陈氏就因为他而被关了禁足,也会指责他不孝。没人在乎陈氏做了什么,毕竟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但云卿却要被她所累。
孟长宇也突然跪了下来,“父亲,把母亲放出来吧。”
“长宇!” 孟母叫了一声,表情严肃,他们这种做法是为了什么,她一清二楚。然而孟奎山是个要面子且重视家族规矩的人,他此刻眉头深锁,眼神中满是不悦。
孟母语气严厉:“长宇,你这是做什么?你母亲做错了事,自然要承担后果,你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求他,成何体统!”
孟长宇被祖母斥责,却仍梗着脖子道:“可是母亲病了,万一因为这事病情加重怎么办?兄长他…… 他就是不肯轻易放过母亲。”
孟奎山有些犹豫。他对陈氏是有失望的,但孟长宇这么做,他又觉得他很有孝心,反而云卿显得有些不尽人情了。
不过,他刚回来,本来对他们就没有多少感情,陈氏还要诬陷他,他会生气也很正常。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卿跪在地上的两人,以及沉默的孟奎山,叹了口气,他知道,若是继续坚持不原谅,难免会显得自己过于苛刻,也会让父亲为难。而且,陈墨言说的对,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哪怕陈氏再有错,他也不能埋怨她。
他想起曾经遇到过的一件事。那时正值隆冬,大雪封路,云卿在一个村子借宿,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被捆在木桩上,嘴角淤青,左眼肿得几乎睁不开,单薄的棉衣上结满了血痂。
原来男子的母亲素来偏心小儿子,将家中细粮都偷偷攒给幼子,大儿子每日只能啃硬得硌牙的窝头。
前日小儿子赌钱输红了眼,回家索要银钱未果,竟动手打了母亲。李母气不过,转头便将满腔怒火撒在大儿子身上,抄起烧火棍没头没脑地乱打。
大儿子本能地抬手阻挡,慌乱中推了母亲一把,谁知她脚下一滑,后脑勺重重磕在门槛上,当场没了气息。
按照族规,他这是弑母大罪,必须要活埋。雪越下越大,族人们在老槐树下挖出个深坑。大儿子被推进坑里,不断哀求着。但黄土一锹锹无情落下,渐渐没过他的脖颈、下巴,最后淹没了黑色的头顶。
村人离开之后,他把他挖了出来,救下了他。
在这世道,孝是一种更锋利的武器,这武器无需见血,便能诛心。它逼着人咽下所有委屈,将愤怒化作愧疚,把不公当作命定。
多少人在 “孝” 的名义下,被剥夺了申辩的权利,只能将伤痛深埋心底,任其在黑暗中溃烂。而那些手持 “孝” 之利刃的人,却能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肆意伤害他人,还披着一层看似正义的外衣。
在孝道面前,对错根本无足轻重。
孟家人已经算是不错了,他们至少还愿意把陈氏禁足,若是在别人家里,哪怕母亲杀了儿子,也不会有任何事。
这是世间的规则,当他无法脱离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必须要遵守这个规则。
但就这样轻易放过陈氏,他又心有不甘。
沉吟片刻后,云卿缓缓开口道:“祖母,父亲,二弟。我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伯夫人若真能痛改前非,我自然愿意既往不咎。但口说无凭,伯夫人需立下字据,保证日后不再做出任何陷害、污蔑之事,否则甘愿接受家法处置。还有,她以后不可再教导孩子,我可以教导长宇,两个妹妹就要麻烦祖母多费心了。这就是我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