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萝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噢!”
她往谢扶蕖那边挪了挪,倾斜身体靠在谢扶蕖肩膀上。
靠了不到半分钟,李松萝被硌得肩酸脖子疼,苦着一张脸又自己坐直了。
她从背包格子里拿出一根白色的蜡烛;目前已知黄纸可以用来供奉谢扶蕖,还能用来跟谢扶蕖沟通,那么蜡烛呢?
系统不会提供没有用的东西,而且在传统的祭祀模式里面,香烛和纸钱也时常配套出现。
李松萝将蜡烛点燃,放到两人面前的空地上。
点燃的蜡烛燃得很快,烛火幽幽,散发出淡雅而虚幻的香气。李松萝被熏得有点困,强打起精神转头看了看谢扶蕖。
谢扶蕖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火光照得他皮肤没有那么惨白了,看起来稍微有点活人的模样。
但也只有一点点。
皮肤底下淡紫色的蜿蜒血管,扩散的浅色瞳孔,无不昭示着这具身体早已死亡的事实。
李松萝等了半天,直到那根燃烧很快的蜡烛在她面前被烧完,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变。
谢扶蕖还是像木头一样坐着。
李松萝不死心,伸手摸了摸谢扶蕖的脸,他的皮肤还是那样冰冷,胸腔里也是一片死寂。她凑近了,扒扒谢扶蕖眼皮,他长长的眼睫毛戳着李松萝指腹,扩散的瞳孔里倒映出李松萝充满探索欲的脸。
总之还是一副死得很透的样子。
李松萝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挠挠后脑勺嘀咕:“不会真就是普通的蜡烛吧?还是说我烧的方法不对……阿嚏!”
她揉揉鼻子又搓搓自己胳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入夜之后温度的骤降。
于是飞快的钻进被窝,将自己裹成厚厚的一团。
李松萝一直很注重保暖,她摸摸柔软蓬松的被子,决定明天走的时候把这床被子也带走。
夜色寂静无声,垂首坐在火堆边的谢扶蕖慢吞吞抬起头,将手伸进火堆里。
皮肉很快被烧得滚烫,伤口一出现又立即愈合,没有痛觉的尸体连眼睛都不需要眨动,涣散瞳孔直勾勾盯着火焰。
直到身体完全烧热之后,他才爬上床铺——李松萝在睡梦中,往热源身上靠去,直到脸颊完全贴到了温暖的地方;她满意的蹭了蹭,沉沉睡去。
谢扶蕖在黑夜中无声的睁着双眼,之前白烛燃烧的些微香气似乎还缭绕在鼻尖。
他混沌一片的漆黑记忆中,逐渐有零碎的片段闪烁而过。
那些画面断断续续并光陆离奇,一会出现蝉鸣声声的林荫道,一会又会出现积雪堆过膝盖的广场,天空碧蓝如洗,丝状的白云中间,飞机破开云层留下一条笔直的痕迹。
闪烁的画面卡了一下,像是播放故障的PPT。
旋即有大片的雪花覆盖画面,意义不明的频率发出声音——混乱的故障只维持了几秒,很快又开始有断断续续的片段记忆流入谢扶蕖脑海之中。
他看见手术室顶灯数次亮起又熄灭,麻药注射的那一块皮肤冰冷胀痛。
失去痛觉之后的躯体仍旧保留有部分感知能力,能清楚感觉到胸腹被手术刀剖开,医用手套轻轻触碰过柔软内脏。
那种近乎惊悚的被触碰感是反复而断断续续的,令人几欲作呕。
仪器运作的滴滴声交错响起,消毒水的味道和血液的腥味混合,糅杂成另外一种干净过头了却让人很想吐的味道。
细密的窃窃私语涌入。
“107病房的那位……”
“还活着呢?”
“有钱嘛,什么贵的药都用得起,想死都难。”
“要我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现在保胎技术真先进啊,什么样的胎都保得下来。”
“其实本来就生不下来的,硬保下来当然活不长啊。”
“也怪可怜的,要是身体没问题,这个年纪也才上高中呢。”
……
【灵魂收集10%】
青年已经扩散的瞳孔骤然剧烈的颤抖,那些雪花式的片段记忆只有一点点,等他想要看更多时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了。
与另一个自己完全同步的情绪,剧烈的恐惧愤怒委屈同时喷涌出来——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情绪,根本无法处理这样的感情,像一台过载的机器,在短暂震颤后理所当然的死机了。
黑夜中,幽紫色的蝴蝶振动翅膀,发出轻微的声音。
它们被死亡的气息所引诱,通过房门的缝隙爬进来,落到青年苍白的皮肤,死气沉沉的眼珠上。倏忽,他眨了下眼睛。
眨眼这个动作不属于死人,停在眼球上的冥蝶被这个细微的动作惊动,扑簌簌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