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叔钓到一条大鱼,晚上我妈把我们叫回家吃饭。饭桌上萧叔果然问起昨天为什么我要住萧简那儿。
我们俩的关系从来没达到其他人家兄弟姐妹之间的亲密程度,突然这么亲近,连萧叔都察觉异样。
我借由吞咽鱼汤的动作吞咽下自己的紧张。
正在心里编织由头,一旁的萧简已经开口:“有一份工作文件是西里尔蒙文的,急着要回复,大晚上临时找不到翻译,只好麻烦竺雨在我那儿熬夜加了个班。”他面不改色,“委屈竺雨了,我那儿书房的条件不怎么好,睡得不好吧?”
他竟然问我。算他厉害。
我看着萧简坦然到近乎漠然的眼睛,笑着转向萧叔:“睡得还行,要是我哥能按时薪给劳务费就更好了。”
我妈给萧简又盛一碗汤,嗔怪着瞥我一眼:“一家人谈什么劳务费,越长大越没正形。”
饭罢收拾了桌子,我妈把我叫到她房间,竟然还轻轻掩上了门。我的心又提起来,怕我妈听出萧简说的有漏洞,又来我这里打探虚实。
可我妈说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她拉开抽屉,翻出一张卡递给我:“你爸是不是找你拿钱了?这个你拿着。”
我愣住,“我爸……我爸找你了?”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大人之间的事要你跟着操什么心?”我妈皱眉,“你爸找我借钱,一开口就是二十万,我说没有,他说什么‘拿得出一次就拿得出第二次’,要不是我追问他,还不知道你竟然给他二十万!你怎么不跟我讲?”
我感觉血液已经从心脏泵到了其他地方,背脊上冰凉一片。
我只求我爸不要来打扰我妈的生活,但是我太蠢了,简直太蠢了。满足了那个人的欲望,他当然还会继续索取。
“妈,你能不能不要再和我爸联系。”我扣着那张银行卡的边沿,钝钝的并不锋利,但我在努力刻痛自己,“我们现在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和他有交集?”
“那毕竟是你爸爸……”半晌后,我妈轻声说。
我突然想到什么:“是不是你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他的?是不是他说房子要拆迁,他想拿钱补偿我们母女,你就心软相信了?”
我妈的表情已经代替了她的回答。
我看着她这样子,气愤和悲伤一齐上涌。
她的右侧太阳穴皮肤上有一个小坑,就离眼睛不远,那是小时候我爸拿什么东西打的。其他伤好了痊愈了,可是那个坑二三十年了依然留在那里,而且还会永远留存下去,作为曾经遭受暴力的证据。
我盯着那个坑看,我妈敏锐地察觉到我的眼神,她目光躲闪着我,扒了两下头发。
“遮不住的……”我喃喃地念,“你怎么遮也遮不住的。妈,为了你自己,离他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