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主任,恭喜你,你们明康又要添一员大将啊。”身旁传来低语。
“什么?”田玉林似梦似醒问。
“怎么,何教授不是要调过来,组建明康的老年呼吸科吗,基金会给资助,这好消息田主任还捂着不告诉我们呢?”说者意味深长看着他。
田玉林浑浑噩噩,不知如何硬挤出个笑来,应付过去。
老年呼吸科,这是要分权,不,简直是要架空他!
田玉林攥紧手掌,不觉向台上看去。
一道冰冷的视线与他相接,又淡然移开。
“恰好理事长也十分认可”……“基金会给资助”……
田玉林如梦方醒,刚才褪下的血又“呼啦”涌上来,冲得他头疼欲裂!
*
“回舟,你爸爸是病人,你多体谅他,不要让他生气行不行?”
晚九点,苏煜躺上床,才一闭眼,就听见一道温婉中带着责备的声音。
声音他没在意,但听到师祖名字,他下意识睁开眼,发现自己又是那种半透明的影子状态,正飘飘然站在一间陌生的病房门口。
病房是单人套间,规格苏煜认得,是明康的特需病房,不过看里面的仪器,并不是泌尿外的病房。
粗粗扫了病房一眼,苏煜很快转移注意,看向病房里的人:病房里站着他师祖,还有一个五十来岁化了淡妆的女人、一个同样五十来岁的白大褂。
病床上,靠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喘着气,红着脸,哆嗦着手指着师祖:“你,你再说一遍?!”
师祖神色淡漠,声音平静,不管婉转责备、还是剑拔弩张,都没有干扰他分毫:“我说,您安心休养,不必再操心我的事。”
他说着,转过身来,脚步却顿住。
苏煜迎上他视线,尴尬地摇摇手:“师祖,晚上好。”
他不是故意穿来这儿看他热闹的——这好像是“穿越”的规则之一,他们只会出现在对方身边。
陆回舟微微颔首,没有出声,低头看向手表,皱了下眉。
“师祖小心!”苏煜忽然出声。陆回舟余光瞥到什么飞来,头侧了下,堪堪避过一只白瓷茶杯。
杯子砸在墙上,“啪嚓”一声,四分五裂。
“老陆你这是做什么?”
“姐夫你别动怒。”
病房中的一男一女同时发声,陆回舟反倒是情绪最平静的一个。
“你休息。”他冷漠留下一句,向门口的苏煜走去。
擦身而过,见苏煜还傻乎乎看着病房,他拉了下他手腕,将他带出来。
“回舟!”田玉林从病房追出来,“你也谅解下姐夫,他憋得难受,难免脾气大,为人子女的,这时候要体谅。”
陆回舟站住脚:“多谢提醒,田主任有心了。”
“有心”两字,他说的格外慢,田玉林同他漠然的眼神对上,眼下肌肉跳了跳。
*
“师祖,那个人是谁?”跟着陆回舟离开,苏煜还在想着那个脸色有些僵硬的白大褂,隐约觉得他面熟,“我刚穿来那天,出手术区时,好像撞见过他。”
走廊上有人,陆回舟不便回答苏煜,眼神却深了深。
苏煜飘在陆回舟身边,自顾说话:“病房里那位又是谁,师祖父亲?您不是说没亲人吗?他什么病,怎么脾气那么大?”
他连环发问,不要说陆回舟不方便,就是方便,一时也无从答起。陆回舟只是加快脚步。
“师祖,等等我,你别走那么快。”苏煜是用“飘”的,按说更快,可他控制不好自己,不时穿进墙壁。
等到走廊尽头,陆回舟拐进楼梯间,他却随懒惰的惯性飘去电梯间,混在两个闲谈的家属中间,跟人家一道等候电梯。
陆回舟隐忍地咳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像只轻飘飘的气球似的,重新跟上陆回舟。
下了两层楼梯,确定楼梯间上下没人,陆回舟开口,回答他的问题:“确实是我父亲,但和我关系疏远,以后除非治疗上遇到特殊情况,你不用管。”
哦。苏煜静了一晌,看向陆回舟:“我爹妈也不咋好。”
这安慰,实在不伦不类——如果算是安慰的话。
见陆回舟向他看过来,苏煜做错事似的挠挠裤缝,转移话题:“老爷子是什么病?看他喘得厉害。”
“肺纤维化。”陆回舟平淡答。
苏煜蹙了下眉心。
他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病。
这么大病,还有劲儿发那么大火,杯子扔得又快又狠,一点儿没考虑砸到师祖头上的后果?
“他因为什么对您,这样?”
不为什么,只是听说他接管了宋氏基金,叫他上去发泄怒火。
这些事陆回舟不想多提:“没什么,他一向这样。”
沉静说完,陆回舟继续下楼,苏煜却停了一下才跟上他。
从病房里的对话,这顿火明显不是“没什么”,只是师祖不想跟他说。
那也正常,谁像他,才见两次面,就把自己最隐秘的心理问题都交代了。
苏煜有些生自己气,也和陆回舟拉开距离,不再像之前那样紧跟着他,而是始终隔着两级台阶。
陆回舟放慢了步速,见苏煜还是没跟上来,察觉到一点不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