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参怔怔回头,对上自己大师兄差不多在冒火的眼神,抖了个激灵。
“大师兄?”
再次转回头,那靠在梳妆台上抱手而立的人影似烟灰般消散,只剩下一个楚三披着红衣描摹上妆。
突然想起“跳大神”的霍执章,握紧了手中剑看过去,发现对方正对着罗蛛夫人牵制着,肩头被人推了一把,上前趔趄几步,身后传来霍云岸不耐的声音:
“发什么愣?清醒了就去帮忙!”
“哦、哦!”
霍参跑掉了,霍云岸的视线里,楚三被蛛丝捆在床脚,双目紧闭,失去了意识,肩头搭落顶上掉下来的蛛网,一身白衣沾了灰,看着脏兮兮的。
霍云岸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长剑出鞘,对着楚行远一剑劈了下去!
“当!”的一声,长剑砍在肉眼难以发现的蛛丝上,和那些一把火烧没的普通蛛丝不一样,围绕着楚行远的,是一条条比寻常蛛丝要细的“钢丝”,裹着妖力后是一剑劈不断的坚硬。
“啧!”霍云岸脸色臭的可以。
“我说——”
霍执章突然被身后猛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长剑差点戳在霍参身上,霍参及时避开,眼睛都瞪大了。
身后,一股强烈的气势引动灵气,掀起了一阵寒凉的风,把洞穴顶上的蛛网绞烂后飞了起来,在洞穴内引发了一道旋风,中心落在昏睡不醒的楚行远处。
“给老子清醒啊!”
一声怒吼响彻砸洞穴里,回音直接沿着甬道一路往外传导,正在洞穴内举着火把飞奔的霍明伍险些惊得扑倒在路上。
震惊地刹住脚步,和身后弟子面面相觑,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低声道:
“大师兄——生气了!”
要完!
这个洞会不会塌?!
他们是赶过去,还是现在直接跑?!
捆在臂膀上的蛛丝被震断,楚行远猛地抬头睁开了眼,还没看清眼前什么光景,剧烈跳动的心脏将一股反胃送了上来。
“咳咳咳——”
看着胸前咳出星星点点的血迹,耳边传来一句充满了恶意的“哟!还活着呢?”楚行远嘴角渗血,有些迷茫,有些怔愣、还有些匪夷所思地转过头,对上了明暗交错的一张脸。
“霍云岸?”楚行远看着脚边火把就剩下点火星子还在挣扎,剩下全靠自己身边一枚夜明珠照明的洞穴里,霍云岸笑得像个邪道一样握着剑朝他走来。
“……发生了什么?”
霍云岸半蹲到楚行远身边,笑容还有些无辜,但是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他的眼白和一口白牙确实挺鲜艳,于是没有无辜,只剩下渗人,当然他自己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好像是你们进来的时候被一些小虫子叮了一口,然后你就酣然入睡了,我那两个不中用的师弟发癔症了一样地走来走去,我也很好奇你们在干嘛呢?”
两个不中用的师弟内心泪流满面:大师兄啊,我们听得见啊……
说完,霍云岸脚下一动,两指厚的重台履下传来”嘎吱“一声,等到霍云岸挪开脚,一只指甲盖大的黑寡妇露了出来,不过已经被踩出浆了。
楚行远:“……”
感觉死的不是蜘蛛,是他自己啊。说起来被黑寡妇咬了他居然还活着吗?
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腿上被踹了一脚,抬头对上霍云岸有些泛着煞气的眼神,“动一动?要死了你?”
楚行远深吸一口气,把空气中的浮尘吸了进去,喉咙一时发痒,有些难耐地偏过头咳了几声,余光瞥见霍云岸默默地退了两步。
是嫌弃吧?
霍云岸耐心快到极限了,“啧,废物!”
楚行远:“……”
好嚣张啊,真的。他终于知道霍云岸嚣张跋扈的名声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了,原来不是误传,是真的啊……
大概是没骂够?
反正转身提剑,霍云岸朝着罗蛛夫人冲去了。都知道霍云岸是这一辈天赋最强的弟子,但是鲜少有人真的和他动手,在西洲也没有遇到过能让他酣畅淋漓厮杀的地方。所以这一次,霍云岸放开手脚以后……光是一身灵气萦绕,衣袍无风自动,那一股凛然的锋锐直接令罗蛛夫人一身毛都炸了起来。
霍执章鸡皮疙瘩突然冒起来,下意识地抓着霍参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直接退到了通道口的位置,回头看去,他们家大师兄手中长剑爆发出莹莹微光,嘴里一句“废物点心最喜欢扎堆”说着就消失了身形。
罗蛛夫人一声痛嚎后倏然蹦开了原地,避到墙角去了,但是一截前肢——还留在原地,摇摇晃晃两下后,轰然倒地。
霍参抿了抿唇,“大师兄这是……生气了?”
霍执章眼神奇异地扫了一眼同门,“你才知道啊?”
他们大师兄刚刚差点真的一剑砍死楚三公子啊!是真的没看见吗?
霍参摸了摸濡湿的后背,脸上也是冷汗涔涔,心有余悸地讪笑两声,道:“我现在知道了。”
霍执章:“……”
气势全开的霍云岸不负当代第一的名号,楚行远眼睛都快跟不上他的动作了,长剑在洞穴内划过的道道残影照亮了洞穴的一角;但是持剑的人始终让人捉摸不透行踪,往往刚看到人影时,便是残影消散的时候。
但是罗蛛夫人在战败崩溃的同时——
楚行远抬头看向洞穴顶,抹了把脸,捡起地上的夜明珠。
嗯……要是山洞塌掉的话,他们会直接被埋在下面吧?
叹了口气,楚行远抬手从腰间纳包囊上抹过,赤红长剑出现在手上。楚行远最后看了一眼倒塌在墙角的屏风。洞穴里积着厚厚的灰,屏风旁瘫倒一具尸骨,发上簪着一支金凤钗,身上穿着残破的秋衫,桃红的锦衣上,大朵大朵的魏紫盛开着,花型停滞在最美的时候。
垂下眼眸,重新转向墙角,剑光晃过一张苍白的脸,向来插科打诨的楚三公子脸上此时没有任何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