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倦鸟归林。
顾清晨和顾清晏手牵着手回到舅舅家中,一进门,就撞上了舅母田氏正揪着刘方桃的耳朵,扯着嗓子教训道:“我去溪边沤麻的时候,是不是叫你去割猪草了?猪草呢?被你给吃啦!”
刘方桃疼得龇牙咧嘴,身子扭来扭去,眼睛瞥见进门的顾清晨,立马指着他告状道:“娘,你以前可都是叫顾清晨去割猪草的,今天为啥偏要我去?他们兄弟俩在咱们家白吃白喝,就该多干点活儿才对!”
田氏一听这话,眼角眉梢高高吊起,冷哼一声,猛地一脚把背篓踢到顾清晨跟前,话里带着刺儿道:“人家什么身份呐,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成少爷公子咯。到时候不反过来怪咱们家没把他们当祖宗,好吃好喝地供着就不错了,你还想使唤人家干活,我可没这个福气!”
恰好这时,方氏带着刘云雪迈进院门,田氏这番话一字不落地钻进她们耳朵里。
方氏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瞥了顾清晨兄弟一眼,赶忙圆场道:“说什么少爷公子的,就算不是少爷公子,那也是你亲外甥啊,好吃好喝地养着,不也是应该的嘛!”
田氏眼珠子滴溜乱转,伸着脖子往外瞅了瞅,没瞧见丈夫回来,顿时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我一个外姓人,还亲外甥?再亲能亲到我这边来?这可实打实是您的亲外孙,您自个好吃好喝地养着呗!哦,对了,圈里的猪还饿着呢,可千万别饿瘦咯,不然耽误您亲外孙吃肉!”
“死丫头,还愣在这儿干啥,跟我去溪边抬苎麻!”田氏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拽着刘方桃的耳朵,一扭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方氏气得直跺脚,嘴里大骂道:“这个蠢妇、泼妇,越来越不像话了!”
可骂归骂,看着已经跑远的儿媳妇,她也毫无办法,只能叹着气弯腰捡起背篓,对着顾清晨好言宽慰道:“晨哥儿,你可千万别把你舅母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嘴上不饶人,心眼儿其实不坏的。唉,算了,都有活儿要忙,我这老太婆去把猪草割回来就行,晨哥儿你就别争着去了,早上才撞了头,回屋歇着吧,可心疼死外祖母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方氏拎着那空荡荡的竹编背篓,却故意做出一副很吃力的样子,慢悠悠地甩到肩上,一步一步往外挪,那架势,就差没明说“你就该替我去”了。
顾清晨瞧在眼里,心里暗自好笑。
外祖母和舅母平日里关系看着不咋地,可在拿捏自己这件事上,倒是配合得默契十足。
要是换做上辈子那个心思敏感的少年,这会儿怕是早就抢着去割猪草表孝心了。
可现在的顾清晨不一样了,他乖巧又软糯地应道:“嗯,外祖母,我这会儿脑袋还又疼又晕呢,听您的,先回屋歇着了。”
方氏见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急忙催促站在院门口的刘云雪道:“这都过了大半天了,怎么还疼呢?你快去给孩子看看,那顾二郎没准过不了几天就来接你们娘仨了,可别在这节骨眼上出啥岔子。”
刘云雪心里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也不再像之前一样躲在后面故意磨蹭,急忙上前扶着顾清晨进了屋。
她仔仔细细检查了好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可也不敢拍胸脯保证绝对没事。
毕竟是脑袋受了伤,里头要是真有啥毛病,就凭现在的中医手段,一时半会儿还真不一定能查出来。
最后,刘云雪只能给顾清晨脑门上敷了些消肿的膏药,叮嘱他先休息两天,看看情况再说。
顾清晨心里别提多满意了,接下来两天终于不用割猪草、背桑条、洗衣服,也不用跟着舅母去溪边沤麻、洗麻了。
谁不想偷懒呢?更何况这些活儿又不是给自己干的。
他也不是不能强硬地拒绝,只是一个人的性子要是突然变太多,难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顾清晨清楚记得,前两年村里有个叫王大柱的小伙子,原本勤劳又懂事,可十三、四岁的时候突然叛逆起来,嘴馋、偷懒、脾气还暴躁,整个人跟换了个芯儿似的。
他父母当时是怎么收拾他来着?
对了,直接把人捆起来,说是中了邪,请神婆拿着桃木棍子狠狠抽,还浇了一身童子尿。
那一大盆用来“洗礼”的童子尿,还是从村里男娃娃们那儿收集来的,其中就有一泡是顾清晨贡献的。
从那以后,王大柱彻底老实了,村里其他蠢蠢欲动的少年们,也都吓得规规矩矩。
所以,顾清晨就算重生了,也不想表现得太张扬,打算先老老实实的,等离开了刘家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