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话音一转,又试探道:“你如今有两个儿子傍身,顾二郎又与你情深,就算真成了顾二郎的妾室,他那正妻想来也是盖不过你去的。”
说白了,方氏其实也打心底觉得自家高攀了,那可是京城里的勋贵人家。
“娘!”
刘云雪出声打断,似发誓一般,一字一顿道:“我不愿做妾,我也不会去做妾。”
顾清晨听出来了他娘语气里的坚定与果决,忍不住一边腹诽,既然不愿意做妾,那怎么就愿意未婚先孕呢?
一边又忍不住猜测,他娘当初跟他爹好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他爹多半是有家室的人呢?
舅母其实将他爹的年纪给夸大了几分,实际上他爹被他娘捡到的时候,应该只有二十三、四岁左右,放在二十一世纪,也就只是大学刚毕业而已。
不过古代医疗条件太差,人均寿命很短,所以不提倡晚婚晚育,因为你不一定能活到晚婚晚育的年纪。
在刘家村,但凡是年底能剩下两袋子余粮的人家,几乎都会在十四五六七岁的时候,就张罗着给儿子娶媳妇了。
若是过了二十五岁还打光棍,就算你自己不着急,官府衙门都得替你着急。
大夏朝廷鼓励生育,规定男女到了一定的年纪若是还未婚配,要么官媒帮你们硬凑一对,要么就得多缴纳一倍左右的人丁税。
所以,他娘真的就没有想过,他爹多半是有家室的人吗?
……果然啊。
当小说映射进现实之后,那看似浪漫的邂逅,似乎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顾清晨不愿多想,男女主之间的事情,他一个炮灰哪有资格妄加揣测。
*
又急又碎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
“阿兄呢?我阿兄怎么样了?他真的叫水鬼抓走魂魄当替身了吗?”稚嫩的童音带着哭腔问道。
“……”小晏?
自重生之后,顾清晨那平静到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极其浓厚的思念之情,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眸里,也瞬间泛起了涟漪。
方氏和刘云雪都还没回过神来时,顾清晏就已经推门跑了进去。
顾清晏如今只有五岁左右,因为身量抽条得晚,看着还是个矮墩墩的冬瓜模样。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夹衣,墨蓝色的旧裤子上摞着好几个补丁,皮肤白皙,脸颊有些皲裂,红红的两团好似胭脂,清澈圆溜的一双大眼睛里,泪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面上全是惶恐与担忧。
顾清晨赶忙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颤抖着心尖和嗓子,一把将弟弟给抱在了怀里:“小晏!”
这是他两辈子唯一的亲人,也是他滞留人间的唯一执念。
上辈子孤独寂静的少年,坐在轮椅上日日消沉,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就葬身火海。
这辈子的冬瓜团子,还未经历过生活的磨难,也未曾见过生离死别,目光澄澈璀璨,似夏日的朝阳一般。
他一头扎进了兄长的怀里,扯着嗓子哭嚎告状道:“呜呜,阿兄,廖二狗说你掉进了河里,魂魄叫水鬼给抓走当替身了,他撒谎,要尿裤子!”
顾清晨心想:撒谎和尿裤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不过这都不重要。
光阴回溯,时间停留得刚刚好。
还差两个多月才满十岁的少年,努力撑起一副可靠的模样,无比庆幸道:“谁也抓不走阿兄的魂魄,阿兄背后的靠山大着呢!”
矮冬瓜委屈道:“阿兄,你往后别再一个人去河边了,你要是被水鬼抓走了,我一个人害怕。”
顾清晨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恨不得指天发誓道:“我哪儿也不去,我这辈子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好好长大!”
方氏和刘云雪立在木门旁边,面面相觑。
看着针戳不进的兄弟俩,刘云雪好笑又吃醋道:“晨哥儿和晏哥儿的感情可真好,衬得我这个亲娘倒像是个外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