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啊……"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哭腔,"为什么不动……"
复健室的空气凝固了。医生匆匆赶来,蹲下身检查她的膝盖,手指轻轻按压她的腿肌,眉头越皱越紧。
"肌肉反应很弱……"他低声说,"先做个紧急检查。"
初穗坐在轮椅上,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膝盖上的病号服。她的母亲站在一旁,眼眶通红,手里捏着一沓检查报告。
"神经损伤比预想的严重。"医生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刺进耳膜,"长时间…可能无法恢复自主运动。"
初穗的肩膀微微颤抖,但她的声音却异常平静:"长时间…是多久?"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
“至少一年更甚至以后都很困难了,可能会是永久无法恢复到能跳舞的程度……”
初穗的手指慢慢松开,垂落在轮椅扶手上。她的眼神空洞,盯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刺眼的光带。
"可能是永久的……"她轻轻重复,嘴角甚至扬起一丝弧度,"为什么要今天发作呢,那文化祭……肯定赶不上了呢。"
她的语气轻松得可怕,仿佛只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初穗的轮椅停在舞蹈室中央,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曾经轻盈的身躯,现在被困在冰冷的金属框架里。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镜面,仿佛想要抓住那个曾经能自由舞动的自己。
"骗子……"她低声说,声音沙哑,"明明说过……会好起来的……"
她的手指慢慢收紧,指甲在镜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突然,她猛地抓起旁边的芭蕾舞鞋,用力砸向镜子。
"啪!"
舞鞋落在地上,镜面完好无损。初穗的肩膀垮了下来,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缓缓弯下腰,颤抖的手指捡起舞鞋,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点破碎的梦。
"……我再也……跳不了舞了吗……"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在这空荡荡的舞蹈室里,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锋利。
医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与绝望混合的气味。我抱着一束白色满天星站在神经内科的玻璃门前,忍诚的手指轻轻搭在我的肩上,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初穗模糊的轮廓——她正坐在病床上,背挺得笔直,像一只受伤却不肯低头的小天鹅。
"她昨晚又偷偷练习到凌晨两点。"忍诚压低声音,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乐谱,"护士说听见她摔倒的声音,进去时发现她抓着床栏想站起来。"
我接过乐谱,上面是初穗歪歪扭扭的铅笔字:《胡桃夹子》改编版——给永远站不起来的糖梅仙子。纸角有被泪水晕开的痕迹。
推开门的瞬间,初穗迅速把什么东西塞到枕头下,转过轮椅时脸上已经挂起熟悉的笑容:"你们来啦!医生说我明天就可以回学校了!"她的声音轻快得像是宣布什么喜讯,右手却无意识地掐着毫无知觉的大腿。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道阴影。床头柜上摆着文化祭的海报,她原本要表演的《胡桃夹子》独舞被红笔划掉,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初穗......"我刚开口,她就转动轮椅来到窗边,指着楼下的樱花树。
"看,今年的樱花开得特别早。"她的指尖抵着冰凉的玻璃,"我算过了,从校门口到教学楼一共要转二十八次轮椅,比走到舞蹈室少十一步呢。"
我蹲下来与她平视,从背包取出连夜改装的踏板延长器:"试试看?用这个可以坐着踩踏板。"金属连杆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我爸爸找了工厂的老师傅特别加工的。"
初穗的手指悬在琴谱上方微微发抖,当碰到中央C键时突然缩回,像是被琴键的温度烫到:"我......我可能已经忘记手感了......"
我直接拉起她的手按在琴键上,就像她十二岁那年教我跳《胡桃夹子》的基本舞步那样。"记得吗?"我的拇指压在她的食指上,"你说过弹肖邦要像踩在薄冰上,越是痛处越要轻触。"
她的食指按下第一个音符时走了调。第二下力道太重,震得输液架微微晃动。但第三次触键时,《天鹅湖》的旋律终于流淌出来。阳光突然变得很亮,照得她睫毛上的泪珠像断线的珍珠项链。
"我想弹这首改编曲。"她缩回手时声音很轻,"在文化祭上。"
“我还想…”
"我还想回学校。"她放下手时声音很轻,"文化祭......我想看你们演出。"
走廊传来轮椅转动的声响,由美抱着一大卷画纸冲进来,差点撞上送药的护士。"初穗!你看我设计的舞台背景!"她哗啦展开画纸,上面是用色铅笔描绘的冬日森林,中央留出一片空白,"这里可以放秋千或者......"
"轮椅。"初穗平静地接话,手指抚过画纸上跳舞的小人,"把独舞改成群舞吧,我可以坐在轮椅上弹钢琴伴奏。"
她的语气太过自然,仿佛只是在讨论换一双舞鞋。但我知道她枕头下藏着什么——那双被磨破的芭蕾舞鞋,鞋尖还沾着复健室地板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