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地转头,琴凳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忍诚走过来,琴弓轻轻点在那片北海道巧克力的包装上:"上周整理旧唱片时发现的,1978年巴黎音乐学院钢琴系毕业演奏会,早乙女佐野,曲目单上全是降E调。"
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我小心地剥开巧克力包装,锡纸发出清脆的声响。里面除了融化的巧克力,还有一张折叠的便签:「周五晚上七点,银座松屋楼上的甜品店,记得穿振袖。——父亲」
"他回来了?"忍诚的琴弓停在半空。
我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巧克力下面压着的小纸条:「带那个拉小提琴的男孩一起来。」
消毒水的气味比运动会那天淡了许多。光明蹲在池边,手里捏着那枚小小的白色纽扣,玫红色的指甲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冲田站在她身后,耳根通红,手里还拿着清理泳池用的网兜。
"我就说它肯定沉在深水区。"光明晃了晃纽扣,金属扣眼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这可是重要物证。"
冲田的喉结动了动:"那个...其实..."
"其实什么?"光明站起来,突然凑近他,"难道这不是你的第二颗纽扣?"
我在一旁看着,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学生时代,第二颗纽扣是最接近心脏的位置。
冲田深吸一口气,突然抓住光明的手腕:"我想说的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特意拆下来的。"
光明的脸瞬间红得像她的唇色,手里的纽扣差点掉回泳池。
“白痴…很烦啊你…”光明不好意思把头扭了过去,脸上泛起绯红。
由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素描本上已经画好了这一幕:冲田单膝跪地(虽然实际上他站着),手里捧着夸张的大号纽扣(实际只有指甲盖大小),背景还画满了爱心气泡。
"艺术需要适当夸张,这才是艺术!!"由美理直气壮地说,被天满光一把拎走。
“初穗!……”光明罕见的大喊了起来。
周五傍晚,母亲罕见地忙碌起来。她在和室与卧室之间来回穿梭,十二单衣的袖口扫过走廊的插花,带落几片山茶花瓣。
"这件怎么样?"她抖开一件淡紫色的访问着,"还是说那件绣着流水纹的更好?"
我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她往发髻上插第三支发簪:"只是去吃甜品..."
"二十年没见的老朋友了。"母亲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总得像个样子。"
银座的霓虹灯在雨中晕开斑斓的色彩。父亲站在松屋百货门口,西装革履的样子与平日大不相同。他身旁是位银发的外国老先生,深灰色西装口袋里的方巾折成完美的三峰形。
"咲夜,"父亲招手,"这位是——"
"Jean Moreau教授。"忍诚突然出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敬意,"巴黎音乐学院前院长。"
老先生笑了,眼角的皱纹像乐谱上的渐强符号:"现在只是个爱吃蒙布朗的老头子。"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这就是弹《延期樱花》的女儿?"
甜品店的灯光温暖如蜜。当教授从怀中取出一个褪色的信封时,母亲手中的茶匙"叮"地碰到了杯沿。
"还记得这个吗,今朝子?"教授递过来的信封上印着巴黎音乐学院的烫金徽章,"1983年的入学邀请函。"
母亲的手指轻轻抚过信封边缘,那里有一圈淡淡的水渍:"我以为是雨水..."
"是眼泪。"父亲突然说,"我在京都的雨夜里捡到它时,已经湿透了。"
深夜的和室里,三味线的琴弦微微颤动。母亲独自坐在月光中,银制拨子在指尖翻转,刻着的法文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那是我的巴黎之梦。"她轻声说,"二十岁那年,Jean教授听了我在祇园的演奏,说我有成为世界级音乐家的天赋。"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打在庭院里的山茶花上。母亲将拨子举到灯下,银光流转间,我看见内侧还刻着一行小字:「音乐无国界,但音乐家总有归宿。」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