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学也愁,手里拿着旱烟,心忧地看着再嫁人的林娜。
林娜抚上李湘盈的手:“他和宁素本来就是和平离婚,朋友关系,请过来不是很正常。”
李湘盈怎么都看不惯费诺:“正常个屁!这叫藕断丝连,断不干净!”
“臣不附议哈。”方承述插科打诨,试图通过转移注意,缓解老婆暴怒的情绪。
林孝学牵着女儿的手,咬住没点燃的旱烟,说不出话来。
要是让黄泉之下的妻子知道,他把女儿二嫁给一个和前妻还有联系的男人,他估计再也梦不到她了。
林娜把脑袋靠在林孝学上,父女俩靠在一起,一句话没说,却什么想法都懂。
另一边,林时月拉住林时曜问:“看见费铭了吗?”
林时曜不爽费铭对他的态度,语气差劲:“没看见,自己找!”
林时月没空费口舌教训他。今天是林娜的婚礼,这世上没有多少孩子能像他们一样幸运,亲自参加母亲的婚礼。
但同样的,也没有多少孩子会像费铭费茹一样倒霉。
林时月四处张望,在靠近大厅门口的角落,找见了侧脸紧绷,拉着宁素往外走的费铭。
目测他们要去的方向,应该是想去找正在门外和主持人说话的费诺。
她弯腰脱掉脚上的高跟,朝那个方向小跑过去。
林时月何其聪慧。
二婚对于孩子的折磨在哪儿呢?
大概是没见证过亲生父母相爱的起点,却要被逼着见证父亲去爱另一个陌生的女人。
林时月跑到门口的时候,被躲在椅背后的一只手拉住了裙摆,她垂眼,椅背背后软糯的声音小声又怯懦。
“姐姐。”
“再等等好不好?”
费茹不敢去看林时月的眼睛,她想起宁素刚到,她拦住宁素,想要诉说这些天在费诺那儿受到的委屈时,宁素看着她默不作声地摇头,制止的表情。
费茹不愿相信妈妈不管他们了,她要帮哥哥最后一次。
林时月喘息着,偏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又看向费茹低着的脑袋。她点点头,拉开费茹旁边的椅子坐下,往脚上穿那双不便行走的高跟鞋。
费茹盯着她冻红的脚背,愣愣发呆。
一门之隔,费铭强硬地拉着刚到不久的宁素,朝费诺的方向走去,无论跟在后面的宁素怎么询问,他都不置一词,直到把人带到费诺面前。
费诺余光瞥见前妻,让主持人先进会场,旋即抬首,露出一抹熟悉的笑来:“你来啦。”
宁素一怔,挣开费铭的手,绕着费诺稀奇地转了圈,嘴里不时啧啧两声:“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你也是,一点没……”话在看清宁素样貌后,卡在嘴里。
费诺做不到说违心的话。
眼前的宁素比以前黑了,双颊有几颗被太阳晒出来的棕斑,鼻子上横一道不知道是被哪种动物挠出来的抓痕。
费诺怔怔瞧了会儿,自如地改口:“你看上去比以前更有活力了。”
以前的宁素,精致高雅,笑容端庄昳丽,但眼里无神,少了这抹家里养不出来的鲜活。
这是很好的转变,他们都为此感到高兴。
宁素笑着拍拍他的胳膊:“我这段时间去了不少地方。”说着,她拿出一个盒子,透明的遮层露出里面的小石子:“这是带给你的新婚礼物,结婚快乐啊。”
费诺看不懂这枚黑黑的小石子。
宁素指着它解释:“这种小石子,是南极的阿德利企鹅求偶时,会送给对象的东西,用来筑巢,保护它们未来的企鹅蛋。”
费诺当着宁素的面,晃了晃这颗小石子,多年来的默契让他看出另一层意思:“你怎么送礼物突然吝啬起来了?”
被他一眼看穿,宁素勾住费铭的肩膀找补:“最近项目有点缺钱,送这个正好嘛。”她搓搓费铭的短发:“也好提醒你节省,以后要养四个孩子,不容易啊。”
费诺失语地笑笑,接下了她的好意。
费铭旁观全过程,只觉得不对劲,这不该是他父母相处的画面。
不是争吵,不是叙旧,萦绕在他们之间的,只有在人堆里随处可见,隔着一段距离,熟悉又克制的朋友氛围。
甚至宁素送完礼物后拉开的距离,比朋友还远。
“不是这样……”他在宁素的怀抱里,艰难出声。
“什么?”两个人都没听清。
费铭固执地抓起他们的手,牵到一起:“不是这样!”
门里,林时月数着钟表等时间过去,再起身的时候,不愿看她的费茹没再阻止她。
她上前拉开沉重的大门,清脆的声响扑在她脸上。
时机还是不对。
林时月不凑巧地撞见,费铭的妈妈冲费铭大吼:“道歉!向你爸爸道歉!”
比两个人都高的费铭,却在一旁捂着侧脸,姿态低到尘埃,又硬着骨头:“不可能!”
林时月默默地,把门阖上。
她多虑了,妈妈说得很对,宁素阿姨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婚礼后半场林时月没再插手费家的事,只专心做好林娜身边的小棉袄,给她补妆、牵裙子、照相的时候打光。
结束后费诺安排了拍全家福的环节。
新的全家福,新的家庭。
宁素自告奋勇地拿走摄影师的相机,要帮他们拍照,她举起相机,呲着牙笑着用手比划,让他们全都站近点儿。
消失了整场婚礼的费铭在此刻出现,走上台,走向林娜。
林时月警惕地看着他的表情,怕他做出不理智的事。
费铭这会儿的确不理智,不理智到抽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宁素的镜头前,冲林娜扬起嘴角,阳光灿烂。
他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对林娜说:“对不起,妈妈。”
林娜紧张地看向台下的宁素,宁素抬起手对她比了个OK的姿势。
虽然不知道费铭在为什么事道歉,但她正因这声妈妈,心潮澎湃,她小心翼翼地握住费铭的手,轻声道:“没关系。”
宁素曾给费诺拍过不少照片,哪怕是费诺和她交往前的那些前女友。
快门按下前,镜头成为一个渠道,供两人遥遥相望。
他们心知肚明,这或许将会是宁素最后一次,帮费诺拍照了。
宁素张开嘴:“茄——子——”
费诺对镜头微笑:“谢——谢——”
画面定格在阳光正好的时候,酒店的落地窗迎来正午的光辉。
林时月和林时曜站在林娜右手边,费铭和费茹站在费诺左手边,林爸爸坐在正中。
大家不约而同地敞开嘴笑着,只有结束那刻,抬眼的林时月瞧见了,阳光的照耀下,费铭眼底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