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美人阁。
万俟琅眉头一拧,抬眸看着床榻上的池梦鲤,道:“朕早些时候便替你回绝了她,朕走后没多久,她怎地又让人来请你?”
池梦鲤躺在床榻上,看了一眼微微鼓起的肚子,道:“皇后非要我去,我怎能回绝?”
“如此看来,皇后的话比朕的话还管用了?”万俟琅颇有些不悦,可手上动作却不停,他又从匣子里挖出些许香膏,先是抹在他的手心,随后又小心抹在池梦鲤的肚皮上。
万俟琅曾听闻怀孕妇人,肚子一日又一日被孩子给撑大,直到后来妇人的肚子涨得如西瓜一般,肚皮上尽是难看的纹路,孩子才呱呱落地。
他可不想池梦鲤变成这样,若是池梦鲤真成了那般丑陋模样,他定会厌弃他。
好在万俟琅突地想起一事,他儿时曾偶然听闻老宫女私下谈论太后怀子时,曾派人从西域带回一种特制的香膏,涂在肚皮上一点纹路也不会出现。
于是他便派人在太后宫中打听,没曾想太后对此事了如指掌,当即派人送了些来。
万俟琅向来是个没脸没皮的,这等闺房秘事被人知晓也不害臊,干脆让人拿着香膏大摇大摆地走在外面,一路上被多少宫人瞧去也不管。
反正池梦鲤是他的人,他如何待他与旁人有何干系?
可若是池梦鲤知晓这香膏的来历,以及万俟琅将其闹得宫内人尽皆知一事,他定会羞得不肯见人。
池梦鲤当然知晓他吃味得很,于是又道:“我可没这么说。”
万俟琅瞪了他一眼,又道:“偏生你就是这么想的,否则为何要应下春日宴?”
他思及在淮南时听闻的往事,冷哼一声道:“你跟在万俟寂身边无名无份,只能以妾室的身份自居,宫中多少人视你如敝履。”
“春日宴又如何?哪怕是万寿节她们都敢当着皇兄的面给你难堪,皇后为何非要你去,你还不明白吗?”
池梦鲤不语。
明白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他总归都是别人手心里的玩意儿,今日不受尽屈辱,明日也会,只要他还在这深宫之中,他就逃不掉的。
万俟琅以为他执迷不悟,又道:“你别以为朕会救你,朕早些时日便帮你回绝过,如今是你自行应下,无论她们如何羞辱你,你便都受着吧。”
话落,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池梦鲤求饶,于是他又抬眸看去,只见池梦鲤垂着眼眸,好似有些委屈。
万俟琅冷哼一声,道:“你委屈作甚?”
“朕既为你编纂个新的身世,你便不是万俟寂的后妃,你是朕的妃子,朕的后宫唯有你一人,皇后是万俟寂的皇后,又不是朕的皇后,她要你去春日宴你便要去?”
池梦鲤抬眸看他,道:“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我回绝不得。”
万俟琅简直气笑了,道:“照你这么说,朕还是太后的亲儿子,亲侄女与亲儿子,究竟谁跟太后最亲?”
池梦鲤不语。
恰逢万俟寂给他抹完最后一层香膏,他起身又道:“池梦鲤,你要记着你是朕的人,旁人如何待你便是如何待朕。”
“不过是一场春日宴,你不想去便不去,任凭那婢女来多少次都一样,你若是不悦,让杨峰用棍棒将人打一顿赶出去便好,你又何必勉强自己。”万俟琅冷哼一声。
“只是如今,你既已应下春日宴,便也回绝不得了。”他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
万俟琅弯下腰,双臂撑在池梦鲤的两侧,两人几乎是唇对着唇,鼻尖对着鼻尖,他笑着又道:“你想不想报复她们?”
池梦鲤一时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两人之间太近了一些,于是默不作声地往后挪了一下,可这点小把戏怎么能逃过万俟琅的双眼。
只见池梦鲤往后多少,万俟琅便往前多少,两人之间非但没有拉开,反而更近了些。
“朕当时虽远在淮南,可宫中之事也略有耳闻。”万俟琅有些不悦,可不过片刻,这点不悦便烟消云散了。
他摩挲着池梦鲤的唇瓣,又道:“前些年,万寿节那一天,你因不守宫规而被训诫,跪在乾清宫殿外整整一日,往来宫人官眷无不见之,当真是屈辱至极。”
池梦鲤思及往事,心中五味杂陈,一把挑开万俟琅的手,道:“我并非没有恪守宫规,只是......”
只是淑妃刻意刁难,皇后装作贤惠,对此事自是喜闻乐见,当即顺水推舟,治他一个不守宫规之罪,随后池梦鲤便在万寿节跪了一日。
他曾泪眼朦胧向万俟寂求救,可是太后就坐在一旁,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晦气的东西就让他在外面跪着,哪怕是跪上个一天一夜也算是为你祈福了。”
万俟寂什么也没说,面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兴许也觉得他是个晦气之人吧。